早在画面断开之前,看到艾尔一动不动、被李登殊就那么一路抱下星舰的潘西就已经开始抓狂。言泽也从原本的角落里冲到了酒店的光幕前,然而随之而来的一片漆黑简直将潘西的心彻底打进了地狱。
“别慌潘西。”
刻意忽略了此刻屏幕上层层刷过的弹幕留言,温羽泽关掉了光幕。全场唯一能保证理性思考的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温羽泽开口:“不管怎么样,艾尔现在也按照和你们约定好的时间抵达了中盟留置区,这证明你们的计划至少是顺利进行着的。”
闻言潘西抬眼看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能开口。言泽默默挪到了两人身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安静地趴在床沿一角。
“我得去见艾尔。”潘西喃喃道。
“李登殊……李登殊!对了、我去找,我去找李登殊!他认得我,他知道我是谁!”潘西像是慌不择路之间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来不及疏通其中关节,找到思路的瞬间就拿起帽子径直就想往外冲。
刚搭上门把手,一股力就死死拉住了他,潘西下意识便想甩开:“羽泽别拦——”
随即他被掀过身压在了门板上,也正是这个时候,潘西才发现出手的是言泽。言泽微微抿唇,一双写尽不安的眼睛里却又隐含一股坚韧——但也正因为这样的目光无法躲避,才彻底敦促潘西冷静了下来。
温羽泽站在言泽身后,一言不发。
“对不起。”片刻后潘西手中的帽子掉落在地上,他麻木地蹲在地上搓了搓脑袋,有些挫败道:“我真的太没用了。”
温羽泽没有说话,只是俯身拾起潘西的帽子,轻轻掸去上面沾到的灰尘后戴到了潘西头上。
“别这样想潘西,”温羽泽拉他起来,心平气和地同他道:“你已经做到了许多人做不到的事情了。”
每每艾尔和潘西提起温羽泽的时候,最常提及的就是他在遇事时给人带来的安定感。而此时此刻,那种独属于温羽泽的安定感终于彻底包裹了潘西的心。潘西急促的呼吸随着羽泽的视线平缓了下来,因为过度恐惧而丧失转力的脑袋在重新上工,片刻后潘西喘息着靠上了墙,摘下了帽子攥在心口。
“无论艾尔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子,”潘西有些脱力道:“我们需要想办法见到他。”
沉默了会,潘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或许!”
“或许……他是在找一个合适的、不会引人猜忌的借口。”
这也与他们前来中盟留置区的原因息息相关。
想到这里,潘西的思路终于开阔了起来,忙道:“羽泽,你能不能——”
“我知道了。”没等潘西说完,温羽泽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要想见到艾尔,借由他的名义前去探病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潘西见羽泽这样毫无犹豫地应了下来,简直感激涕零。最后两人又商量了几句,温羽泽便先行离去,留下潘西和言泽等他确认情况之后再行联络。
温羽泽走后,潘西虚脱一样瘫倒在床上。言泽在旁边看了一会,也默默蜷在一边。黄昏寥落,风从敞开的窗中涌进又荡走,吹散了言泽低声叫着的那个名字。
潘西抬手摸了摸言泽的发顶,低声安抚道:“会没事的。”
他转头看向窗外连绵一片的晚云。中盟留置区的黄昏全然看不出外界的波谲云诡,人们宁静沐浴在这片暮光当中,为生活而奔走。在这里,生命不止于最低限度的生存,而是生活。
而他们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将这片净土拉入他们一样的生存涡旋当中,还是从涡旋之中挣脱而出,真正获得生命应有之安宁呢?
潘西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句早在心底徘徊了数万遍话说再度给自己听:“他一定能做到。”
*
李登殊其实一直在思考艾尔之前所说的话中之意。
尽管在李登殊面前,艾尔已经尽力以松弛和不设防的姿态去与他相处。但自上次分别以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那些纷繁的心绪堆积在艾尔眼底,变成了过多冗杂的情绪。
这让他时常会克制不住的走神,不能言说的事情藏在所有的细枝末节之中,逐渐蚕食着他。那种疲于奔命的情感涌动并不会因为他接受或消化了已发生的现实就停下,而是像潮汐一样,时不时地涌上岸来。
而最让李登殊感到无力的一点就是: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无法与艾尔舍身共处的旁观者。
那与他个人意愿毫无关系,不管他再怎么靠近、试图挡在艾尔面前,那些涌上来的波浪也只会穿过他虚无的身体,径直冲湿艾尔的脸颊。李登殊只能在对方孤惶无助的时候默不作声地拥抱着他,但却根本挡不住冲刷过来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