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对不对。”
无力感。
他看向房间里的花朵,四照花的花瓣已经尽数开放,散发着馥郁的芳香,他坐下来,有些失魂落魄,不出一息却又闲不住的去翻越苏茗的笔记,满满一本笔记,都是有关换魂。
从十年前……到现在,记载了厚厚一本笔记,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转魂之法,没有人知道,这究竟能不能成功。
翻着翻着,他却感觉这日记有些不对劲,日记记了大半本,后面的小半本是空白的,但是,他将书拿起来翻越,却很快就翻到了后面那小半本空白页,微微触摸,居然发现一个夹层。抽出夹层的纸,上面是一串意味不明的数字,写着语焉不详的数字,56、52、49……
他将纸条翻转过来,看见用墨汁涂黑的一行字。他便就着阳光仔细辨认,认出那几个字是成功率。
这样的字与数字能代表什么呢。
任何人看到这张纸条恐怕都是一头雾水,濮阳殊却极其迅速的想到了什么。
是……换魂之术的成功率么。
不是说过,万无一失么。
这时,传来敲门声,不等濮阳殊应答,门便被推开,他注意到一人的视线,视线来自施子晋,施子晋的眼神里闪烁着一些不明的光彩,他说,“家老大会开启了,家主决定以投票表决的方式决定少主您的去留……夫人联合沧月城与其周边对您施压,而且,她还说,您与妖魔有染,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修炼浊气。濮阳昭少主也从重华宗学成归来。”
“家老大会么?我会去的。”
该说,真是腹背受敌么。
施子晋看不清濮阳殊脸上的神色,他看上去居然是平静的。淡水一样的表情。
施子晋施完一礼便离开了,濮阳殊将手伸向那只残损的木蜻蜓,轻轻摸了一下,却又抚摸上那串佛珠。
他并没有用力。
串珠却“啪”的一声自中间断开了,佛珠立时如珠落玉盘一样四溅开来,像是下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圆润的珠子滚的到处都是,有的在他的脚边,有的则是滚到了较远的地方。
门吱呀一声开了,孟极从门外蹿了进来,看着这样的乱象,微微偏了偏头,开始蹭濮阳殊的袍角。濮阳殊便蹲下来撸了撸孟极,孟极虽然忧心他,而且濮阳殊的手艺一点也不好,但还是装作很舒服的样子打起了呼噜。
“喂,其实,你是在假装吧。”
孟极的呼噜声停顿了一刹。
“哥哥摸你的时候,你会摆出一副很舒服的表情,不仅仅只是打呼噜,还会摇尾巴,你的演技实在是不过关。”
“更何况,我只是摸了摸你的脊背,哥哥摸你这里的时候你都不会打呼噜,只有他给你按摩脖子和肚子都时候你才会发出这样的呼噜声。”
孟极一骨碌翻起身来,不让他摸了,本来嘛,你你摸你的,他装他的,皆大欢喜的事情,何必要拆穿呢,看来你也知道你的技术一点也不行啊。
“喵。”它字正腔圆的叫了一声,围绕濮阳殊转了一圈,又开始喵喵叫了起来。
濮阳殊便摸了摸它的头,碎碎念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夕之间,似乎什么都变了。让我感觉过往的这些幸福,都是偷出来的一样,现在到了偿还的时候。得到多大的幸福,便要以同等份量的悲苦相偿么,我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说,“我不允许。”
“其实,我本来也没拥有多少东西不是么,我不允许别人把我仅存的东西夺走,绝不允许。谁敢敢这么做……”
他喃喃着,声音却陡然低沉了下去,“我就杀了他。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他说的这句话实在没有气势,因为他的语气实在太弱,别人说这样的话要么豪气干云,要么咬牙切齿,再不然也要掷地有声才行,他说这句话的状态却带着点失魂落魄般的神游,这样的气势如何能让人相信他的决意?
可这句话实在太哀凉了,哀凉的像是一个乞求,乞求到极点,居然让人的心头缓缓的抽搐一下。
濮阳殊从房间出去,却感到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是雨水。雨很快就大了起来,落在人的身上,甚至能把人的皮肤打的生痛。密密麻麻的雨点很快润湿整个地面,雨花飞速的蔓延着,涤荡空气中的尘土,带来别样清新感觉。
冷冷的雨落在青瓦上,响声清脆,又流泻出一串珠子。天与地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不甚明晰,从不断荡开涟漪的雨泊中,水涡在不断的生灭。
他从这雨声中感受到一种不详。
十年、二十年……既已许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