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细微的剑气擦过他的脸颊,擦过他的衣衫,将伤痕叠覆在他旧伤未愈的伤口上。
“哥哥。”他突然说话,声音很轻,却足够坚定,“我们,会活下去的吧。”
“是的。”苏茗回应,“我们都会活下去。”虽然,这样的言语只是无谓的安慰,但是很多时候,人们都需要这样的无谓。
他们的目光略过其他的兵器,直直的到达剑阁的最深处,幽幽的黑暗中,笼罩着两束白光。
左边的是一柄银枪,像是蛰伏着蛟龙的魂魄,枪尖森寒,闪烁着暴戾的光。这是一柄凶枪,已经在这里被供奉了百年。
传说中,此剑出自铸枪名手公输冶,以化龙失败的白蛟蛟骨所铸,又熔炼了蛟龙的魂魄,束枷其上,造就这一柄可以吞噬魂灵的魔枪。
听说,它的历任枪主皆是不得善终。枪名龙胆朔寒。
非执念深重者不可得。
右边的是一柄银剑,观其纹,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
传说中,此剑出自铸剑名手公输锻,此人乃是公输冶的兄长,一向不屑炼魂行径,他锻打一块雪泪石,锻打了三十年,由此铸出一块如玉无瑕的剑胚,又将其铸为剑身,剑出之时,漫天霞光普照,凤舞仙音,不绝于耳。剑名湛卢饮雪。
非冰魂素魄者不可得。
这两柄武器,相生而相克。
濮阳殊不顾周身剑气、枪气,硬生生到达龙胆朔寒枪之前,伸手握住剑柄。握住剑柄的那一瞬间,无尽的血气铺天盖地而来,那是,那只蛟龙被剥皮抽筋炼魂的遭遇么?
痛么。痛么。剧烈的疼痛近乎贯穿濮阳殊的脊骨,像是有一柄锋利的刀缓缓切入他的身体,要把他切成两半,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被人用一种堪称残暴的方式抽走,暴戾在自己的心头生起,又被无情的镇压,狂乱之中,入目皆是血红。
酒宴已经摆开,来吧,来啊。都来享用这至高无上的血。将我的血倾倒出来吧,将我的心剖出来的,将我的骨抽出来吧。将我的□□,镇压于无尽归墟;将我的魂灵,下放于万世轮回。
但我终将于无尽的幽溟黄泉中归来。
届时,我要让这天下重燃恨火,兵戈不休。要教背弃我的都离乱、忤逆我的都坠折,要教天下缟素,流血漂橹。
然后呢。
濮阳殊狠狠的握着这柄长枪,竟是把它从台座上生生拔出,三十七斤的重量,竟如挥臂指,他颤抖着狂乱,咆哮的被禁锢的魂灵凄切的发出哀吼,剑阁之铃开始疯狂,声音很大,几乎要响彻整个天都!
第5章
濮阳潜正在与濮阳昭议事。
濮阳昭是他的长子,是他属意的继承人,所以,他也不会吝啬对他的教导。比起天赋低劣的濮阳宣与濮阳昭,无疑是这个天赋卓绝的长子更合其意。
然后,他听见剑阁的铃声。
“谁入了剑阁?”他沉声问,只有在有人入剑阁寻器的时候,铃音才会响动。而这种暴乱的铃音也意味……那个人即将得到武器的认可。但这也是最艰难的一关。许多人,都差在这临门一脚上。
施子晋站了出来:“是三公子。”
濮阳潜终于想起来了昨晚的事情。
“哦,是他。”语气辨不出别的什么意味。
一旁的濮阳昭却是瞳孔微缩,三公子,指的是自己的三弟么。那样的一个废物,怎么会得到进入剑阁的资格,又怎么会,得到器物的认可?
施子晋适时道:“……要去看看么。”
濮阳潜转了转手中的戒指,“那就去看看。”
到达剑阁的时候,天上的黑云仍然在盘旋,粗黑的紫雷一道道的落在剑阁上,劈的剑阁微微颤动。铃声震耳欲聋。狂风大作,掀起他们的袍角,猎猎起舞。
突然,剑阁的铃音止歇了。
是停止了吧。成功还是失败?濮阳昭踏出一步。
不料,铃声再起!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引动两次铃音!
身后的侍卫有些战战兢兢。这时,濮阳宣也被这样的铃音吸引来了,身后是胖胖的隗延。一些家老被这样的铃声所扰,也出动了,是何等优秀的弟子才能惹出这样的声响?见才生喜的人从来都是只多不少。
此时正是,剑阁铃音乱,狂作天魔舞。意气云霄罢,紫气罩东来。
黑云乍时敛就。
一抹紫色的霞光,照到剑阁之顶。
剑阁的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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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天下缟素,流血漂橹。
然后呢。就够了么。
还不够,还不够。可是,还有什么不够的呢。你既已决定征战天下,重燃恨火,把所有的秩序都破坏的乱七八糟,把所有的人都杀的七零八落,天下缟素,流血漂橹,无辜的人的鲜血都可以没膝,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