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蝾螈被当场抓包,却没害怕或逃走,祂扒着安德烈的指缝,吮吸毛细血管间极少量的血液。
莫名的,安德烈没有再阻止祂。
小家伙的食量很有限,当祂翻着肚皮瘫躺时,安德烈才伸出两指,捏住祂的尾巴尖尖,轻声问:“你是不小心闯入这里的吗?”
小蝾螈当然没有答话,祂只用爪子蹬了蹬安德烈的指节,挠痒痒似的。随即,它摇摇脑袋,六根触须跟着晃荡。
“不是误入?”安德烈一怔,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他搓搓自己破皮的食指,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性。
“你是温戈的同类么,小蝾螈。”安德烈想了想,“你和祂一样,都得靠吃人类的血液......”
然而,出乎安德烈意料的——这次,一种奇怪的声波自小家伙口中发出,像早春黎明时草尖上拂过的风。祂翻个了身,声波所向也随之拐了个小弯,听不懂的语言扑向安德烈。
过了一会儿,祂尝试张大嘴巴——安德烈垂眸间,隐约看见一只小小的、半透明的发声器,它在迅速卷涌成型,属于人类的语言磕磕绊绊。
“不是,血。”小家伙伸出前爪,扒拉安德烈的指甲,祂半透明的蹼撑得很薄,因急促而抖个不停,“你,矿。”
这下,后者隐隐听懂了——显然,眼前这只小家伙正是温戈的同类,或许是祂们种群中的一只幼年体。
安德烈将祂拎起来,放在手心:“你还没有长大吗?你很小......你为什么是一只小蝾螈?”
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是一小团云那样的生物。”
毕竟温戈就是如此,哪怕契约已经缔结,安德烈也不清楚温戈的实体究竟为何。祂是翻涌的浓白色云雾,每次到来或离去,都足以遮天蔽日,安德烈只能看清祂蛇一般的单只竖瞳。
“我,身体,被清道夫!吃......”小蝾螈很愤怒,六只触角都张开,话也说得乱七八糟,安德烈只能勉强听懂。
祂的意思似乎是,清道夫吃掉了祂刚刚成型的身体,意识体坠落到一只蝾螈身上——后者因为误入陷落地,刚在毒瘴间死去。
安德烈已经同温戈签订契约,明白意识体和身体能够在更高的维度中分离。他大概厘清了是怎么一回事,就戳戳小家伙的脑袋:“那你现在怎么办才好......你叫什么名字?”
“沃瓦道斯。”小家伙丧气地垂着脑袋,尾巴尖尖甩来甩去,“没有身体......回不去序间。没有成年,也没有矿。”
听上去好可怜。
安德烈目光温和,伸手点了点沃瓦道斯的蹼,试探性地问:“你想,留下来?”
沃瓦道斯没有再开口,祂很快翻身抱住安德烈的食指,又吮住了小伤口,用行为表示了赞成。
安德烈摸摸祂的脑袋:“那,你就是我唯一的同伴了。”
待在陷落地中心的日子算不上有趣,能够讲话的只有彼此,沃瓦道斯大多时候很安静,只在偶尔扒开缝隙吮吸鲜血时,显出一点活泼。
“很久没见到温戈了。”安德烈仰首,他透不过水雾与树穹,看不见隐匿起来的天空,只能想象黑夜或白昼,听见遥远的风。
沃瓦道斯趴在他指节,懒洋洋地垂着尾巴——祂比起初来时,已经稍稍长大一点。
“温戈擦过坍缩点,受了重伤。”沃瓦道斯的人类语言已经很流畅,“前几天祂濒临陨落,我隐约捕获到声波。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新的能量涌入祂。”
“祂又找到了新矿吗,”安德烈想了想,“又或许是伯格·比约克......”
“不是矿。”沃瓦道斯摇摇头,“矿,很特殊,在维度跃迁时能够产生庞大的能量。但对于紧急治愈而言并不突出——祂一定碾碎了很多石头。”
沃瓦道斯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很奇怪,或者是这段时间汲取了太多安德烈的基因,祂竟然有点顾及到这个人类的感受。
石头,在人类的社会观念里,也属于安德烈的同类。
祂没有继续说下去,幸好对方似乎没听清祂的话,那双灰蓝色眼眸依旧温钝地低垂着,只是有些落寞。
“应该是另一块矿帮助了祂,不知道温戈第二次跃迁时,会最终选择谁。”沃瓦道斯想了想,补充道,“维度跃迁时,我们无法同时剥离出两块矿的意识。但温戈年纪已经不小,也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你和那块矿,就有一块会被抛弃掉。”
安德烈在这句话后,终于微微掀起眼。
“我知道跃迁失败后的结局。”安德烈缓声问,“可如果成功,没被选择的矿会怎样?”
“会被彻底吸收掉意识,被从世界上抹去。”沃瓦道斯犹豫一瞬,用爪子覆住对方指腹的小口,“安德烈,我没有见过那块矿,不知道他的品质怎么样——你不要太担心,你被留在这里,就证明温戈更倾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