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打头是个穿天青色圆领袍的年轻郎君,脚踏黑靴,腰束玉带,端是风流俊雅。
身后侍从替他牵着马,再之后,却是几个身量剽悍的劲装扈从。
脸很生。
对于梁氏夫人来说,脸很生的意味就是,这不是个要紧人家的子弟,否则她总该识得的。
只是此时此刻,凭着她跟大乔一起毁尸灭迹的交情,就算是个脸熟的人,也没由头与他客气的!
只是梁氏夫人还没来得及言语,那店家已经长叹了口气,蔫眉耷眼,一脸寻到了知己和诉苦途径的委屈:“这位郎君说的真是公道话!我们本就是小本买卖,赚几个辛苦钱罢了,怎么跟人纠缠的起呢……”
那边乔翎却已经哭了起来,冲那郎君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她掀起帷帽,用手背胡乱擦了下脸,哽咽起来:“那匹马,那匹马是我阿耶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啊,现在却被我搞丢了……”
她放声大哭,委屈至极!
店家愣在当场。
那年轻郎君也愣住了:“这……”
于是他转而又去责备那店家:“不怪人家要砸你的店,你把人家那么宝贵的马给弄丢了……”
这话都没说完,乔翎已经叉起腰来,往他脸上啐了一口!
“什么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听人颠三倒四说几句话就赶忙调转船头,脑子不好使,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流口水去,在这儿丢人现眼、装什么青天大老爷?!”
年轻郎君猝不及防,呆在当场。
乔翎已经叉着腰,麻利的又朝他啐了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砸他的摊子吗?清楚谁对谁错吗?莫名其妙就冲过来主持公道,哟吼,可把你给厉害坏了吧?你可真是正义凛然、断案如神呐!”
又冷笑道:“只可惜这里不是大理寺,也没有戏台子,不然你涂个花脸唱上几段,姑奶奶听高兴了,说不定真赏你几个钱呢!”
那年轻郎君勉强回过神来,终于意会到自己被耍了,不由得面露愠色,恼怒不已:“你这刁钻的泼妇……”
他往前一伸脖子,姿势也好,角度也好,俱都是卡得刚刚好。
乔翎极顺手的赏了他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
“坏了!”刚打完她就后悔了,赶忙开始摇人:“婆婆!你带水了没有?我刚啐过他,我不小心给忘了!”
梁氏夫人稍觉无语的看着她:“你不知道我是出门来做什么的吗?你觉得我会带水?”
谁家好人出来杀人灭口的时候还随身带个水壶啊!
那年轻郎君吃了一记耳光——这回是真的动怒了:“把这刁妇给我抓起来打!”
不只是他,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一窝蜂涌了上来,撸袖子的撸袖子,叫骂的叫骂!
反倒是那几个身量剽悍的扈从快步上前,拦住那几名侍从,强行稳住了局面。
原因很简单——这可是神都!
一块砖头砸过去,不定对方是什么人!
这娘子这样泼辣,词锋又如此尖刻,至今都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她一定就该有些值得一看的倚仗!
领头的扈从还算客气的抱拳行礼:“常言说不打不相识,在此遇见娘子,也是缘分。”
那年轻郎君怒道:“你有什么好怕的?放眼神都,还有人敢不给二公主面子?把这贱人给我抓起来!”
二公主?
梁氏夫人听得眉头微动,倒是没说什么。
乔翎的反应反而很强烈,她当场“哦吼”一声大叫,啧啧称奇:“哇哦!好厉害!原来是二公主的人!得罪了二公主,那我岂不是完蛋了?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她冷下脸来,夺梁氏夫人手里的马鞭,毫不犹豫的再狠赏了他几下:“当然是赶紧再打几下啦!二公主的人哎,限量款的!过了这个村之后,想打都找不到!”
打完之后,她就跟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去看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很淡然的说:“没事儿,打吧,兜得住!”
“谁问兜不兜得住了啊,”乔翎麻利的摆一下头,示意道:“婆婆你要不要也来几下?有一说一,很爽的!!!”
梁氏夫人很嫌弃:“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啐过他?”
乔翎不好意思的反应过来:“噢噢噢!”
领头的扈从原本是想探一探这年轻娘子的根底,不曾想猪队友二话不说,就把自家的底给抖出去了。
更糟糕的是,即便抖出去了,对方也毫无顾忌——这哪儿是毫无顾忌,简直是愈发肆无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