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昨晚并未抽搐,还喝进去几口米粥和水,莫非垂头细看着他,心仍是悬吊在半空。
低头细细蹭着他的额角,热意传来,比晚间好了很多。
能吃能喝还好睡,一切都在好转。
莫非下了床,把架上的衣服都搭到棉被上,自己去厨房弄些吃食。
晚间剩的半碗粥还在炉子上热着,他把干硬的饼子捏碎丢进去,又添了开水搅合搅合,囫囵吞下肚,饱不饱的,没什么感觉。
发了一小团面,等冬冬醒了给他捏小面片吃,这个比粥饱肚子。
屋里屋外都有事要做,但他不敢走远,也不能离开屋子太久,想着跑去田里看了一眼就回来。
水稻长势良好,后期若水能保持,今年产量影响不大。
才转身要走,远远看到莫清澄往这里来。
只是三天不见,莫非却有些恍惚。
这两日,他全部的身心都在冬冬身上,甚至都忘记世上还有其他人了。
“小非,又在给田挑水啊?”莫清澄人还没到跟前,就嚷起来,眼也往莫非身后看。
莫非猜他是想看冬冬在不在干活,只是他不可能告诉莫清澄冬冬生病了。
他装作轻快的样子,笑着说:“是呢,屋里活有人做了,我早起来看看水。”
“哦~~那......”莫清澄憋了一肚子话,可他不想在荒野里站着,想着能不能去莫非家里说,顺便瞧瞧。
莫非也看出莫清澄是有事要长谈,只是他无心搭理,只能委屈他的澄子哥了。
“唉!澄子哥,原说要请你吃酒的,现在要晚几天了。为着做屋和结亲,家里活计耽误不少,这几天多个人用,我要赶紧把山边的地种出来,还请你多担待担待,行不?”
“啊?”莫清澄没想到莫非忙到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
“没什么急事吧?”
“啊,也不是多急......”
“那晚三五天说,我玉米晚了二十来天,耽搁不起了。”
“哦......那,那我......”
“回头我去找你,澄子哥,对不住了啊!”
莫清澄恍恍惚惚摆手,眼见得莫非已经转身,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他一时怪不得劲的,心说,哥哥为你的事,吃不好睡不好,天一亮,牛都不管了,心急火燎跑过来,结果,你说两句话就赶我走,难怪别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
唉,娃儿一成亲,果然就不是一家人了。
莫非见了一回莫清澄,倒是想起件事来。
他回家先摸了柴刀,轻手轻脚塞到冬冬枕边的褥子里。
从前听莫清澄说,良柱生下来老哭,兰婶塞了柴刀在他摇篮下,几天功夫就老实睡觉了的。
利器避邪,能保佑身弱的孩童,想必也能保佑同样体虚的冬冬吧?
他怀着这样的期盼,把昨日换的衣物洗了晾起,又去翻检橱柜,送菜那天留的肉早就臭了,面无表情拎出院子甩得老远去。
又蒸了一大锅粗面馒头,够自己吃两天的。
卧房里进出几趟,冬冬都睡得很沉,呼吸虽重,但平稳。
这么能睡,醒来病好了,应该能长不少肉,莫非恍惚想着。
他抗了锄头,就在院外左右撬石头,老天爷这一棒子把他打得太重了,总该给点甜头了。
一天家里屋外跑了十几趟,也就挖到一筐土。
莫非也不生气,也许福报在冬冬身上呢?那他宁可不要土。
他有所不知,在他焦躁无力等待时,冬冬干涸的心田已是重新长出了血肉。
老天爷给他的甜头,远不止那点劣质砂土。
等到屋里掌上灯,莫非又坐回床边,就着苦黄的光影描摹冬冬的眉眼,细想着哪一处又是如何刻进了他心里的。
不知描到第几遍,冬冬慢慢睁开了眼。
莫非未语先笑,抓了他的手说:“醒了?可是饿了?哪里难受不?”
冬冬眼中光亮不足,他定眼看了莫非许久,慢慢说:“头疼~~~”
气息不足,带着鼻音却像撒娇。
莫非心都化了:“想必是烧得很了,现还有些热,咱们吃点东西,再喝些水,明早必定就生龙活虎了。”
“唔......那你扶我起来。”冬冬还想自己爬起来,头还没离开枕头就觉天旋地转,赶紧闭上眼又摊了回去。
“莫动莫动,我把你头垫高些就好,这样——恩,是不是舒服些?”莫非把被子上的衣服叠了叠,慢慢抬起冬冬的头把衣服垫下去,见他没什么不适才放心:“等我去弄吃的来。”
“好。”冬冬迷蒙地看着莫非,脸上是说不出的难过。
莫非伸手缓缓摩擦着他的眉眼,又低头亲亲他的唇,轻轻笑着说:“傻子。”在他痴痴的视线中起身出去。
擦擦眼角,先烧起开水,把早就备好的面团用食指和拇指捏出指甲盖大小的面片,一片片丢入滚水中。等它们全部浮起,又撒了一把青菜碎和盐进去,最后装出小半碗端着回到了卧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