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下方阴影中蔓延着一滩兴许再难化开的血迹。
汤姆仍旧将她紧紧攥住,却在这不走了。他靠得很近,近到彼此都没有多少逃脱余地。纵是光线稀疏,慕羽仍旧能分辨出他那同阴影黑暗杂糅在一起的笑容。
他以为他会赢。
“我为去岩洞的那两个人挑选了另一条路,他们连恐惧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些事在他口中显得那么平常,仿若在温和陈述一个普通的恶作剧。他绕上了她的发丝,“羽,还要向上走吗?”
温凉的气息覆在了慕羽的耳畔,吹开了一路而来沾染的污浊,重新注入比之更为可怕更令人难以摆脱拒绝的东西。
他们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僵持,看似谁也不肯相让。
慕羽叹息了一声,拉下了他缠绕在发丝上的手,温温和和不显多余情绪:“我说过,今天都随你”
他们共同攀上了那道摇摇欲坠的阶梯,迈入了黑暗。
天光就这么突兀地现了出来。
说是天光其实颇为勉强。充斥雾霾与粉尘的伦敦实难说有什么光。孤儿院的楼顶紧挨着一座又一座脏乱逼仄的天顶,被灰蒙密不透风的天和城市的曲线所围剿。
他们坐在房顶上,在灰暗中眺望目前尚不可及的繁华。
慕羽一伸手只染上了旧时伦敦的浑浊。
她触不到时间,更何谈将其挽留。
这完完全全是别人的天地—另一片陌生的疆土。他或许无数次攀上这座屋顶,聆听欣赏着这座城市脏污中藏匿的哀鸣,一次次幻想着逡巡自己领土的快感。
慕羽抚着斑驳的墙砖。
这里太高,似乎同样也远离了遍地的死亡。
她往旁边靠了靠,徒劳地想在陌生的疆土寻找依靠。
他们都是如此。
“我们一起过个圣诞吧。”他坐远了一些,退到了自身疆域的边缘。
似乎只有退让才足以为邀请腾出空间。
慕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虽然战时的伦敦一片萧瑟,但仍然能看出杂草的葱茏。这个时空已经到了初夏。
“夏天过圣诞?”
“不,”汤姆看着下面嘈杂的街道:“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想属于这里。我的归宿在霍格沃茨。我们一起在霍格沃茨过一个圣诞。”
远处隐隐又传来战机的轰鸣。慕羽对着眼前消瘦的男孩绽放笑容:“好。”
第二天是一个难得风和日丽的周末,霍格沃茨的晴天不多,更不用说是秋末初冬时的晴天。从黑湖上传来的风罕见地没有带着刺骨的寒冷,甚至还夹杂上了几分暖意。
慕羽坐在草坪上,从她所在的这座斜坡眺望而去便能将广阔的黑湖尽收眼底。她举着一本书阅读,微弱的阳光在书页间跳动,画面好像也被静止了,一时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认真阅读还是已然昏昏欲睡。
她轻轻翻动一页纸时这幅画面似乎才动了起来。
“你很喜欢看书。”
不用抬头她便知道这是谁。
“消遣的方式不多。”
曾经只有书籍让她免于被追逐的噩梦,慢慢地她从书籍中挖掘出了更多的东西,从此书本融进了无休止的梦中,成为了又一个梦魇。
“认真的吗?”汤姆坐在了她身边,颇为不屑地扫了一眼她正在阅读的书本,“孤儿院里,那个女人经常给我们读这个玩意。”
但义人的路,好像黎明的光,越照越明,直到日午。
“一堆垃圾。”他哼了一声。
他对普通人不是一般的厌恶。他们不约而同地无视了昨天发生的事,然而这不代表慕羽会轻易忘记。
她甚至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
“有时候会很好玩的,”慕羽的视线一直都没有从书中挪开过,“麻瓜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在汤姆发怒之前她飞速补充了一句:“当你利用他们的东西摧毁他们的意志将他们踩在脚下时就更好玩了。”
汤姆在这时才流露出几分兴味。引起他兴趣的不是书本,而是慕羽似遮非掩的秘密。她一定干过比吊死比利兔子更加可怕更加有创意的事情。
她不会有愧疚,只不过让他恼怒的是似乎总有一股未知的,让他厌恶的力量强迫着慕羽拼命压制回忆。
慕羽已经将书撂在一边转而望着黑湖发呆。她果然从来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你经常翻这一页,”汤姆里德尔将书重新递到她手里,像是又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一样,“刚才风一吹就吹到了这里。”
惟有听从我的,必安然居住,得享安静,不怕灾祸。
慕羽接过书,她死死捏住书页,脆弱的纸张在她的力道下几近变形:“只是感到可笑而已。麻瓜幻想的神时常独断专行,却告诫信众仁慈友爱,”她顿了顿才轻声说,“就像在圈养一群温顺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