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问:“走?”-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整个繁华的摩罗城都寂静下来,像是一只窝在黑暗中的巨兽,大街小巷上的铺子,几乎都已经打了烊,卫玄序和肖兰时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才好不容易在一个偏偏的小角落寻到一家马上要关店门的酒铺。
幸运的是,酒铺老板为他们最后留下了门。
不幸的是,这家酒铺没有桃花酿。
肖兰时提着两大坛酒搁在桌子上,一掀开盖子,里头黄酒刺鼻的香扑面而来,因为味道实在过于浓厚,呛得肖兰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卫玄序抬眼望他:“着凉了?”
肖兰时抬指揉揉鼻尖:“壮着呢。”
紧接着,肖兰时抬手就在桌子上的两只酒碗里浅浅倒了一点儿,酒水不多,望上去,才将将没过碗底。
卫玄序:“继续。”
肖兰时没下手,看着他笑:“继续?卫公子你是不知道你自己喝醉了是什么样是吧?”
卫玄序直白地看着他,问:“什么样?”
肖兰时啧舌:“不能喝咱们就别逞能了好吗?”但一边说着,一边手下还是顺从地又盛了半碗。
紧接着,他刚要把酒坛扶正,突然,卫玄序的一只手伸出来,往下用力一拉,黄酒瞬间如同瀑流般从坛口里倾斜出来,洋洋洒洒泼了满满的两碗。
肖兰时惊道:“你干什么!”
卫玄序倒是一脸平常:“肖公子不是传闻在元京的各大勾栏千杯不倒么?”
肖兰时脸色一抽:“你从哪听来的这儿话?”
“哪听来的?不是哪儿都有?肖公子你不是之前也跟石头说过,自己走到哪儿,背后都是一团花团锦簇,莺歌燕舞?肖公子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上赶着见我的人从金麟台排到萧关东’?”
肖兰时脸色一僵:“卫公子你还真不如一辈子就那么睡着。没那么讨人厌。”
卫玄序冷哼一声。
“二位客官,来喽——”
应声,酒店老板给两人端来几盘下酒的小菜,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略显歉意地说着店里这时辰的确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二人异口同声地说无妨,紧接着,酒店老板就又上了两副骰子,说是送的。
肖兰时一开始说不用。有人沾点儿就倒,用不了一刻钟。
结果刚一开口,旁边的卫玄序立刻就把那两副骰子搂入怀中,道了谢。
酒馆老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两下,意味深长地笑着退了下去。
肖兰时也是略惊奇地看着卫玄序,问:“卫公子也玩这些上不了台面的?”
还没说完,两副骰子已经在卫玄序的手里摇晃起来,硬木的骰子在木桶中碰撞出一系列清脆的响声。
“玩乐而已。有何不可?”
话音刚落,“啪”一声,两副骰子都被卫玄序摁着落了桌。
他抬眼看着肖兰时,问:“大还是小?”
肖兰时先是一愣,旋即嘴角勾起坏笑:“卫公子跟我玩这个,传出去,别人再说我是在欺负卫公子。”
“少废话。大还是小?”
“小。”
“那我猜大。”
应声,卫玄序按住两只筒盖往上一抬,下头四只骰子利利索索地码在桌上,清一色地六个点。
肖兰时拍桌:“这不可能!我听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
还没说完,卫玄序轻轻拢了袖,眼神指了指肖兰时桌上的那碗酒:“是肖公子输了。要不这碗酒还是算了吧,传出去,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了肖公子。”
“你胡说八道!”肖兰时立刻端起那碗满盈的黄酒,抬头一饮进肚。
卫玄序狡黠的目光在肖兰时的颈上来回打量,眼眸中若有笑意。
一碗尽,肖兰时:“再来!”
卫玄序挑挑眉:“再来?”
肖兰时:“姓卫的你绝对手上做了什么把戏,和骰子两个字挂上勾的玩意儿,天底下我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卫玄序略嘲讽地说着:“要是肖公子在读书上也这么用功,何愁天下鬼怪不平?”
肖兰时紧盯着卫玄序手里的骰子,一个劲儿的好胜心:“赶紧。赌不赌?”
“当然。”
话音落,卫玄序两手又开始摇晃起来,他的手快得几乎不可思议,眼花缭乱间,下注落地,碰一声,肖兰时脸上又蒙上一层气愤。
“不可能!”
“肖公子要不然这一碗也算了?”
“喝就喝,谁怕谁!”
紧接着,肖兰时自己越是输,他肚子里的恼怒就越大,他十分坚信,卫玄序绝对手上是用了什么把戏,但他就算是使劲看得钻破了那只罐子,也愣是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异样。
一碗碗辛辣的黄酒进了肚皮,肖兰时从一开始略有醉色,到了后来,已经整个人几乎像是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酒桌上面,倒是小嘴儿还絮絮不停地硬着:“姓卫的,我不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