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新沉默下来,脸色忽然有点冷:“你想嘲笑我吗?”
李闻虞一愣,他原本以为是裴新跟那群朋友一起玩闹砸了蛋糕,但听这语气,怎么都不太像。
他慢慢摇了摇头,鬼使神差般说了句:“蛋糕没有了可以重新再买。”
裴新很冷地笑了一下:“买了你陪我吃吗?”
李闻虞没有回答。
面前屏幕里的电影不知何时结束,播放片尾曲的画面更暗了些,衬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种沉沉的昏暗里,但音乐是舒缓的,伴随着静静流淌的旋律,轻轻柔柔,但很抓耳。
很多年后李闻虞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做《一分钟的朋友》。
外面刮起一阵风,阳台上的窗帘跟着飞舞,发出如书页一般的哗哗声。
李闻虞忽然看向了角落里那架钢琴,他说:“你弹琴给我听,我陪你吃蛋糕,怎么样?”
裴新顺着他的眼睛去看琴,黑色瞳仁里没有光彩,半晌才回过头来与李闻虞对视:“你也会弹琴吗,怎么会突然想听我弹琴?”
李闻虞很轻地笑了一下,眉眼温柔,唇边的笑温温的,像刚刚融化的蜡烛,不至于烫到人:“我不会,但我爸以前很喜欢弹钢琴,他教我,我弹得不好,后来我就再没听过人弹琴了。”
裴新声音很轻:“你要不要试试看?”
李闻虞顿了顿,被他拉着从沙发那里拉到了钢琴旁边。这琴很新,就好像从买回来就从没使用过一样。
裴新把他按到琴凳上,站在背后双手很轻地搭在他肩膀上:“试试看。”
李闻虞眨了眨眼,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的父亲李远周也是这样带着他走到钢琴前面,笑着说:“试试看。”
那时候他太小,大概就跟钢琴差不多高,但李远周很有耐心地教。现在回想起来,他已经快不记得李远周的脸了,时间实在是个太可怕的东西。
李闻虞的手搭在琴键上,没有温度。他凭借记忆中很模糊很模糊的印象,弹了一段最简单不过的旋律,是每个钢琴入门者都会弹的《小星星》。
他确实很不熟练,手势生疏,但他的手很漂亮,搭在琴键上,修剪得宜的指尖像是镀了层莹白的光。是一双非常适合弹琴的手。
李闻虞弹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抬头看向裴新,裴新也在笑,眉目舒展,是一个很认真的笑容。
李闻虞站起来:“我,我试完了,该你了。”
他把位置让出来,裴新却没有动作,脸上的笑淡了些:“我就不弹了。”
李闻虞弯了弯唇:“没事,你总不会弹得比我还差吧,就算比我差,我也不会笑话你。”
裴新还是第一次听见李闻虞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看着他平时那张有点淡漠冷艳的脸变得温和沉静,心忽然像漏了一拍,后面的节奏就跟着乱了起来。
李闻虞刚刚弹琴太紧张,这会儿又有点渴了,他喝了一口酒,觉得缓和了不少。
他解完渴发现裴新还没有动作,觉得奇怪,心下忽然沉了沉,轻声说:“还是你的手受过伤,弹不了琴了?”
裴新很淡地扯了一下嘴角,但是没多少笑意,反倒有些意外的孤冷:“差不多,反正不能再弹琴了。”
李闻虞脸上后知后觉泛起一点红晕,摇摇头,语气像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念课文:“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你知道吗。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裴新这下是真笑了,重新大喇喇地坐在了沙发上:“你这是用从来听来的话来教育我呢。”
李闻虞一本正经:“古德立安说的。”
裴新点点头:“说得挺好。”
李闻虞推了推他:“知道说得好你还不去试试看。”
裴新感觉有点不对劲,借着台灯一看,才发现这人的脸已经全红了。他伸手去掰李闻虞的脸想凑近看看:“你喝醉了?”
他想,这酒的度数是比普通啤酒高一些。
李闻虞只是有一点头晕,站坐都很稳,除了脸红其它看起来很正常。他躲避着裴新的动作,语调也很平稳:“没有,我就喝了一瓶而已。”
他看着裴新的脸,忽然笑了一声,做了一个土掉牙的猜测:“你不会就是因为受了伤不能再弹琴,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因为不能实现梦想,所以成了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精神病。
裴新静静地看着他,碎发遮盖住一点眼睛,但仍旧清明,深情在眉,孤意在睫,很淡地笑了一下:“你把桌上那两罐酒喝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如果今天晚上之后你什么也不记得,那当做一晚上的朋友,随便聊聊天吧。
李闻虞似乎被挑起了一点隐秘的好奇心和胜负欲,他拿起一罐酒拉开瓶盖,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喝起来。大片薄荷气味在口腔里炸开,李闻虞很快喝完了一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