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伟的视线从景生额头凸起的青筋微微抽搐的脸部肌肉转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又落在了他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的手背上,长叹了口气。
“那年把你打晕了丢下车,小野为了你还跟我动了手,”马大伟笑了笑,“十三岁半的小丫头,知道个屁,光知道你长得好看,替她挡了一枪,就连我都敢打,还非要带着你走。嗐。”
马大伟看着景生:“你和缅甸那个寡妇好上后,她差点气疯了,提着枪追着兄弟们问有没有把她当成女的,哈哈——哈……”
景生有一刹那出神。
冰冷的枪口突然顶住了他眉心。
马大伟的声音嘶哑:“江东,富贵说看见你往坑底丢手雷了,你是卧底,是不是?”
“不是我。”景生怔了怔,冷笑起来。
“打火机里的追踪器哪里来的?你是怎么跟警察通气的?谁是线人?”马大伟的脸狰狞可怖。
景生看了一眼马大伟,毫不掩饰失望之情,整个人一松,重重地靠在了边上的木箱上。他疲惫地闭上眼:“开枪吧,别TM废话了。”
“一枪崩了你太容易了。”马大伟的枪重重砸在景生额头。
景生脸一偏,有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他冷冷瞥了马大伟一眼,便垂眸不语。
马大伟眯起眼:“你没什么要说的?”
景生嗤笑了两声,仍旧不理会他。
“不是你,还会是谁?”马大伟厉声喝问。
景生眉头动了动:“说了你也不信。”
“你说!”
“算了,我本来就是被小野硬拉进来的,她走了——”景生顿了顿,低下了头。
枪口退开了几公分。
“你说,信不信是我的事。”
“我自己都不信,”景生淡淡地说,“不过我从来不用什么打火机,你随便问问兄弟们就知道。”
“富贵说了,那个有追踪器的打火机不是他原来那个,在坑底他要给你点烟,你没让,塞回给他的时候拍了他一下,肯定是那时候调包的。”
景生笑得萧索:“林富贵——他是从平远就跟你出来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一枪崩了我也行,丢我下湄公河也行,随便,”他看向舱外,“过不了多久,你就也一起下来见小野了。”
“那你说,到底是谁往坑底丢的手雷?”
“我没法肯定。”景生唇角扯了扯,“富贵他爬不上去,是我托了他一把。我一上去那手雷就擦着我的脸过去了。那时候光顾着躲枪子儿看警察的动静了,我没看见是谁干的。”
马大伟的枪头垂了下去,船舱内剑拔弩张的压力立刻减轻了不少。
“阿东,你救过我两回,”马大伟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一次是前年在坤沙那里,我们和缅甸佬抢货,一次是去年在清莱,泰国人跟警察勾结了想黑吃黑。我都记得。”
景生没作声。
外头传来马小五的声音:“大伟哥,大伟哥?”
“进来。”
瘦削机灵的马小五钻了进来:“问清楚了,富贵哥的女婿是在清莱花三十万美金买了个赌场。他说——他说自己最多只贪了十万,不知道其他的钱是哪儿来的,或许是他女婿赚来的。”马小五犹豫了一下:“巧是巧了点,去年清莱出事那次,丢的货᭙ꪶ款正好是二十几万美金。”
景生抬起眼。
马大伟站起身,拍了拍景生的肩膀:“阿东,没事了啊,你别放在心上。富贵指认你是卧底,我总得试你一试。呵呵,是我看走了眼啊,他女婿能挣得到二十万美金?哈哈哈哈哈。”
船舱外传来闷闷的两声枪响,有重物“扑通”坠入河里。
景生轻轻躺下,闭上了眼,等待被冷汗浸湿的汗背心慢慢再被体温捂干。那个十一岁就被卖到泰北赌场做雏妓的Nong,信守了承诺,现在她应该带着儿子带着钱安全回缅甸去了。没了林富贵这个管钱的帮手,马大伟下一步会怎么走?林富强是林富贵的堂兄,马小五不识字。景生缓缓舒出一口气。
不知怎么,景生还想起了马小野最后那个笑容,也许她和他一样,命不好。
第436章
斯江休完假回到公司,第一件事是申请参加今年的春季密集培训。
在AM广告,培训比天大,打一周鸡血能兴奋一整年。去年斯江第一次参加密集培训,才发现专业到了极致的培训原来是这样的。香港台湾北京广州的公司高层可谓倾巢而出,调研总监企划总监创意总监媒介总监,人人都做了细致充分的准备,毫无保留地授课。从“营销入门概念”到“如何写得更好”到“策略蓝图”,每一分钟都让斯江如获至宝。大家白天上课,晚上分组合作,夜夜忙到两三点,最后一天的小组大比稿太过刺激,斯江感觉到自己每个毛孔都在无限扩大,她这组比稿胜出的时候,全组人又跳又笑,比客户比稿胜出还要激动。毫无疑问,公司招聘广告里唯一的那句话“一个工作的好地方”如假包换童叟无欺。而人才流通市场里传说的“多一张AM公司培训证书,跳槽工资能多要五百块”也绝非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