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不关你姐的事!你带不带耳朵听人说话的?”景生厉声喝道,一把捉住斯南的拳头压了下去。
“陈斯江——!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斯南跺着脚嚎啕大哭起来,“你十三点你有毛病你脑子瓦特了!唐泽年关你什么事?要你去找他?你想过大表哥没有?!你把他当什么了呀?你有没有良心?大表哥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害他,你就仗着他喜欢你为所欲为,我讨厌死你了。我要把大表哥收回来!我最后悔的就是把他让给你!”
斯江怔怔地看着斯南。
景生气极反笑:“我是个东西?你想让就让?想收就收?陈斯南,我警告你——”
“不要警告不要警告,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斯南眼泪汪汪地甩开景生,趴在餐桌上抽噎。
斯江深呼吸了几口,企图跟斯南解释一下:“南南,唐泽年有心肌炎,不吃不睡好几天的话会出事——”
“他死就死,是他自己找死,关你什么事!要你管?!他叫你去你就去,你是他的谁呀?”斯南抬起头吼了一句,瞄了一眼景生的脸色,又趴下去哭。
斯江苦笑了一声:“他和家里人吵翻了,但不只是他的原因,有些事我是一定要去做的,就算他不邀请我,别人不提醒我,我也是要去的。你可能理解不了,一个改变了整个国家十亿人命运的伟人,他应该被尊重,应该获得公正的评价,历史应该向他致敬,他值得我们去送行,而不是———算了,你怪我也没怪错。我没法影响别人,也什么都没做成,是我的错。”
历史,从来都不是她以为的可以参与的可以推进的可以改变的。
“就是你的错!你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你能让大表哥回去上学吗?”
“好了。”顾东文沉声道。
三个孩子都不响了。
“明天我去趟学校,”顾东文把手里的半根烟捻熄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静坐过绝食过闹腾过,连副主席都骂过,不还好好的吗?既然斯江你们都是写检查,说明是有余地的。学校不会这么毁掉一个学生——我不信。”
“舅舅,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他们,阿哥真的什么都没掺和!”斯江说。
“我也去!他们要是不让阿哥回学校,我就赖在那里不走了。”斯南振奋起来。
三个人看向景生。
景生低下了头:“用不着,学校是让我写个检查就算了,是我自己要退学的,读大学实在没什么意思。毕业了以后进一个单位,一个月挣个三四百块钱,到六十岁退休的日脚一眼就看得到是啥样子,没劲。”
“阿哥!”斯江急了。
“真的,”景生凝视着斯江,“和你真的没关系,是我不想读书了,我现在就想挣钱,挣很多钱。我都想好了——”
顾东文手边的紫砂壶“嘭”地砸在了景生面前。
景生抿了抿唇,低下了头。斯江和斯南吓了一大跳。
“册那!谁允许你退学的啊?你老子我不许!我饿着你还是冻着你了?这个家用得着你挣钱?你要挣钱干什么?老子说过连婚房都会帮你买好的,用得着你挣个屁的钱!你明天就跟我去学校找领导说清楚!以后华亭路不用你管!钱钱钱,我看你钻钱眼里了,怎么,嫌这个棚户区丢脸?”顾东文吼了一串后骤然静了下来,两只手撑在桌沿喘了几口粗气,眉头绞在了一起,似乎竭力在忍耐着什么。
斯江和斯南从来没见过舅舅发这么大的火,都泪盈盈地看着他。
景生却立刻返身冲了出去。
“阿哥!”
“大表哥!”
“回来!谁也不许去追他!小赤佬翻天了——册那娘格X,老子一天不发威他就敢自说自话——”
楼梯咚咚响了两声,景生又出现在门口,手里拿了一板药。
“是这个药吧?”景生眉目沉沉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顾东文。
斯江和斯南完全看不懂是怎么回事。
顾东文拧着眉抬着眼和景生对视了片刻,接过药抠出几片来吃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月。”
“阿舅,你没事吧,你没事的对不对?”斯江莫名有种不祥之感,问的时候觉得嘴唇皮子是麻的。
顾东文抽出根香烟来,景生掏出打火机,父子俩头碰头的侧影在斯江眼里交叠在了一起,像两座山。
“不关你的事,你管你读书去,晓得伐?”顾东文横了景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