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开学季。景生升初二,斯江升初一。斯南升了四年级,依然是全年级年龄最小的学生,隐隐也有了神童的外号。
对于他人的溢美之词,因为有赵佑宁神一般的存在,斯南自己一听就摇头:“嗐,你们真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神童,我见过,反正不是我。我就有点小聪明。”倒是顾西美满意得走路带风,师生们已经淡忘了她把女儿打得血流不止的“暴行”,常有家长老师来请教她怎么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们的,斯江能高出分数线0.5分考入市重点,对于留在阿克苏的知青们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这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入好大学了。而斯南才九岁,就读四年级了成绩还一直保持在年级第一,就算是在沙井子镇这么个小地方,也算得上是小天才了。
顾西美一边谦虚,一边总结,渐渐越说越顺溜,似乎她真的有了一套行之有效逻辑自洽的教育理论。
“一点点疏忽都不行,就算我们不在孩子身边,也要让她知道妈妈有双无形的眼睛在看着她,才能避免她走弯路。”
“兴趣广泛是好事,但不能影响学习,像我家斯江热爱阅读世界名著,但时间就这么多对不对?你花在看书上,数学成绩就受影响,等考上理想的学校再看,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所以轻重缓急,我们做家长的要分析给孩子听,他们看不到那么远。”
“打啊,怎么不打,昨天还打了斯南好几下,数学小测验粗心大意,对,扣一分一巴掌,不打记不住,但是要打在关键的地方才有效。学生?学生我可不打,不是每个家长都舍得的,说不定体谅不到我们做老师的苦心,还要怪我们呢。”
“得全面盯住啊,孩子大了心思就多了,总有点小秘密,什么秘密不能给妈妈说?不能跟妈妈说的肯定有问题。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她现在怨我,将来就知道谢谢妈妈了。现在不管,将来出了事还不是怪在妈妈身上?等她们自己做了妈妈就懂了。养儿方知父母恩啊。”
说到后来,连陈东来都相信她种种言行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胸有成竹了,在陈斯好的教育上面更没了话语权。
斯南在电话里学姆妈的话,模仿得惟妙惟肖,说完笑得差点打鸣:“姆妈弄得像真的一样,他们还都信呢,结果我这次数学考试还是错的那个地方,还是扣了两分,她上次为了那题目打我,我看见那题目就来气,这次看也没看,哈哈哈哈。”
斯江被她逗得扯了扯嘴角,是很好笑,但是又很不好笑。她说不上来原因,暑假爸爸妈妈回来后一直很忙,忙着给弟弟找幼儿园,还有一年斯好要上托班了。他们看了好几家这里不满意那里不满意。对她,他们这次是很满意的,然而他们似乎只停留在满意上头,至于她自己做过什么努力,遇到过什么困难,在新学校会面临什么,他们并不关心。斯江偶尔会设想如果自己没有考上第一志愿又运气不好进了普通中学,父母会说些什么,她只庆幸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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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因人而异。斯江开学前好几个晚上没睡好,梦到自己摸底考全部不及格,醒来后哭得伤心欲绝,一张张卷子上明明字都认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怎么也写不出答案。白天也没心思抓紧暑假最后的尾巴了,认真翻阅景生的旧课本旧笔记。
顾阿婆剪了几张红纸,让她贴在脑门上睡觉:“没事,犯太岁呢,还好一直穿着红短裤,上次遇到流氓也没出什么事。”
景生吃饭的时候见她还在翻数学书,忍不住揶揄她:“人生难得几回不及格,尝尝滋味也不错。”
斯江叹气:“那可不行,你教了我这么多,不及格我肯定要哭死的。对了,会不会真的很难啊,赵佑宁说摸底考一般都会很难。”
景生回想了一下自己去年的状况,同情地看向斯江,点了点头。
大概因为自己吓自己已经吓得够呛,真坐在初一(2)班明亮宽敞的教室里时,斯江反而没那么紧张了。班主任何老师是一位年轻的政治老师,大学毕业没多久,说三句要抬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上海话说得很快速,脸上带着不怎么从容的笑。斯江觉得讲台上的他好像比自己更紧张一些。
“我比你们大十岁,希望能和同学们成为朋友,而不仅仅是你们的老师,你们有任何想法,都欢迎来和我交流。”小何老师亲切地表完态,举起花名册:“现在我们先点名,大家先按学号从第一排从左到右这么排下去坐,等摸底考以后重新排座位。身高和视力有问题的同学可以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