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43)

祁禛之脑中“嗡”的一声响,人轻轻地懵在了原地。

正巧一同回来的杭六杭七从他身边经过,杭七对着他一扬眉,似乎在说,玩脱了吧?

年方二十二,但情史能写三卷书的祁二公子很少玩脱,即使玩脱,与他相好的那些烟柳巷中女子也从未放在心上过,以至于祁禛之真的以为,不会有人把他随口说出的话当真。

他说他不愿做那人的徒弟,为此还专门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痛心疾首地说只因自己怕五哥不能长命百岁。

他想方设法劝着那人出门,想方设法给那张初见时连笑一笑都很少见的脸上添点颜色。

他说他要带人回长亭看看,尝一尝那笋厥馄饨,走一走那青石板路。

实际上,全都是哄人的假话。

反正以后大道三千,各走一条,生生死死,谁在意谁?

在祁禛之看来,那姓傅的脑子里面缺根筋,向来连好赖话都分不出,自己随随便便哄人开心而已,何必在意?

但他还真在意了。

深更半夜,该他轮值。

忐忑不安的祁二郎在后院里转了三圈,也没有等来往日的“夜游神”。他站在半山亭里,看着黑了灯的暖阁,心里突然没底。

他想上去看看。

但拿什么理由上去看看呢?

祁禛之不知道。

就在他几乎要把楼前新雪踏实了的时候,本该回房休息的楚天鹰抱着刀,溜达到了游廊中。

“小子,干什么呢?”楚天鹰问道。

祁禛之正拿着个树杈子蹲在台阶上给雪地写字,听到楚天鹰的声音,忙丢下树杈,挎着刀站好。

楚天鹰哼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我又不是那姓王的主事,你怕我作甚?”

“嘿嘿,”祁禛之笑出一排白牙,“怕您骂我祸害树杈子。”

楚天鹰奔起一脚踹向祁禛之的腿窝,祁禛之早有预料,一跃三尺高,跳到了台阶下:“哎哟老楚,小心闪着你的老腰!”

楚天鹰架着烟枪,徐徐喷出一口白雾:“老当益壮,不像你们这些小的,细胳膊细腿,连头牛都打不过。”

“冤枉啊!”祁禛之大叫,“老楚,宅子里又没举办过斗牛大赛,你怎知我打不过一头牛?”

楚天鹰嗬嗬地笑了起来。

祁禛之不服:“老楚,你等着,我这就回房,把我的银枪拿来给你耍一套,让你见识见识。”

“银枪?”楚天鹰被烟熏得眯了眯眼。

“屋里头那位赏的,”祁禛之一笑,“可漂亮了,拿来给你瞧瞧。”

楚天鹰掸了掸身上的烟灰,忽然前言不搭后语道:“你离屋里头那人远些。”

“啊?”祁禛之诧异,“为什么?”

“他不是什么好人。”楚天鹰操着一把低沉的烟嗓说道。

祁禛之缩了缩脖子,回头觑了一眼暖阁。

“不用看,杭六、杭七听不到。”楚天鹰哼笑两声,“那两人整日守在姓傅的身边,不会随随便便来听我们下人讲闲话的。”

祁禛之眉毛一跳:“老楚,你……知道楼上那位是什么人?”

楚天鹰那风吹日晒、布满了沟壑皱纹的面孔藏在廊灯阴影中,如狼犬绿眸般锐利的眼中隐隐露出了一丝憎恶,这个不知背负了什么故事的老护院淡淡道:“他害死了很多人。”

“害死了很多人……”祁禛之怔了怔,既然那人十恶不赦,为什么祁敬明没有告诉自己?

“好好守门吧,”楚天鹰似乎并不打算把话说全,他磕了磕烟枪里的杂灰,一拍祁禛之的后脑勺,“小子,你和我儿一般年纪,可不要也被那丧门星祸害了。”

说完,这独眼老头踩着嘎吱嘎吱的新雪,回房睡觉了。

傅徵从梦中惊醒。

他坐在床头,一手压着胸口,阵阵头晕和心悸让他浑身冷汗几乎浸透了整件中衣。

此时窗外西北风扫过,大雪吹来低沉的呜咽,好似有人在旷地中悲号。

昨晚王雍留在矮几上的小壶还温着,傅徵哆嗦着手倒了半杯——剩下半杯被他不慎洒在了桌上。

等喝下这杯微微清苦的茶水,傅徵才艰难地平复下心绪。

他顺着矮几滑坐在地,不知过了多久才攒出站起身的力气。正巧一股乱风撞上了窗棂,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惊得傅徵狠狠一震。

“将军?”这时,杭六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端着烛灯,快步上前,一把撑住了摇摇欲坠的傅徵。

傅徵一低头,把刚刚喝进去的那口茶水和着血呕了出来。

“王雍!”杭六飞快放下烛灯,把傅徵放上床,扬声喊道。

等江谊从被窝里被拽出,再匆匆赶来暖阁时,傅徵正神志不清地蜷在床边,吐出的血已将铺在枕下的帕子染得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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