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旧伤犯了,已经没事了。”孟寰含糊道。
吴琮宽慰他:“老夫人在,一定不会有事。”
孟寰扯了扯嘴角。
说到傅徵,吴琮不由问道:“将军这回怎么病得这样重?祁二哥从前一直跟着他,怎么偏偏这是跑得不见人影了?”
孟寰不想与吴琮多说,他只道:“我怎会知道他两人之间的事?你带着人在外好好巡查,一旦发现那姓祁的小子,赶紧给我带回来。”
孟少帅口中“那姓祁的小子”此时正在哨城外徘徊,他牵着一匹没精打采的老马,手里还提着个走不动路的“大姑娘”。
“大姑娘”仰起了头,苦苦哀求:“二哥,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让我骑会马吧。”
“马也走不动了,你坐上去,小心把人家压垮。”祁禛之很不客气地说道。
被化妆打扮成了个大姑娘的白银咬着嘴唇,梨花带雨:“二哥,那我们今夜还要继续走吗?找个店住下吧。”
祁禛之呼出口气,他敲了一把白银的后脑勺,把人敲得捂着脑袋嗷嗷大叫。
“能不能有点出息?”祁二郎训道,“不走,你难道要留在总塞,跟着那帮蛮子发配瀚海吗?我告诉你,你走不到一半,就会被孟伯宇安插的人偷偷杀掉!”
白银被祁禛之一席话唬得一噎,绷着脸问道:“可是,二哥,你把我劫出来了,你怎么办?你还回得去吗?”
祁禛之看向远方:“我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白银吃惊,“你不回去,那,那将军怎么办?”
“你操心得倒是多,他怎么办跟我们没关系。”祁禛之回答。
白银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站在原地不动了。
祁禛之气结:“怎么?你小子还想着回去伺候他呢?”
“将军对我不错……”
“我对你也不错!当初要不是我,你早被什么破落汗铎努买走当暖床小厮了!”祁禛之揪着白银精心梳好的双螺髻,“赶紧走,今夜必须想办法进哨城。”
“哨城是胡漠人的地盘……”
“就是胡漠人的地盘才要去,不去上哪解你身上的袭相蛊?”祁禛之呵斥道,“你少在那盘算着回四象营,回傅召元身边,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听见没有?”
白银含着泪点了点头。
很快,这一男一“女”一匹老马消失在了哨城外的官道上。
把守城关的胡漠老兵打着瞌睡,抽着卷烟,摇摇晃晃地走下岗哨。
当然,不管是那一男一“女”一匹马还是这个喝得半懵的老兵都没有发现,一个身姿缥缈、面容白净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林中,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
傅徵第一次醒时正是深夜,他迷蒙中五感衰退,只觉得身边有人,却不知身边的人是谁,于是下意识喊了声“仲佑”。
喊出口,又想起祁禛之不许自己这么叫他,不由急忙改口,叫道:“祁二公子?”
“是我。”一个声音和缓的老妇人开口了。
傅徵耳中嗡鸣,眼前一片昏花,他只觉得有人温柔地托起了自己的头,往自己嘴里送进了一丸苦得发涩的药。然后,清醒的意识又如潮水般褪去了。
等下次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四象营将士操练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傅徵躺在床上,大脑迟缓地运转着,一炷香过后,他才缓缓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祁禛之离开了,什么都没带走,只把那大姑娘似的白银携在了身边。
他们走去了哪里?
傅徵没有力气去琢磨,他盯着顶帐,后知后觉地思考起,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召元?”这时,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傅徵有些诧异地偏过头,看到了钟老夫人的身影。
他吃了一惊,就要起身,却被钟老夫人一手按下:“好好躺着,你肺腑旧伤复发,不可轻易挪动。”
傅徵听话地躺了下来:“师娘。”
钟老夫人看了看他,轻轻一点头。
傅徵目光追随着钟老夫人,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钟老夫人用帕子沾了沾他额角的虚汗,淡淡道:“不用劳心劳神想着如何应付我,肺腑有伤病,要少讲话。”
傅徵抿了抿嘴,眼睫微垂。
他记得,当初孟老帅收自己这个徒弟时,钟老夫人并不乐意。
她出身公卿世家,自幼饱读诗书,跟着思云观的老道学了一手好医术,可惜一朝家道中落,随着被贬的长兄来了边关。
只是哪怕在民风剽悍的北塞待了数十载,嫁与武夫好几年,钟老夫人也是个修养极佳、自视奇高的贵女。
被一个屠户的儿子喊师娘算怎么一回事?
可傅徵这人大概脑袋里面天生少根筋,他从来看不出自己那位清冷高雅的师娘并不待见自己,次次回天奎买的驴肉火烧都得给师娘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