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武大笑一声,抄起长刀,直冲主阵杀去。
祁禛之按下起伏不定的心绪,一拉马缰,沉声对吴琮道:“点二百人速去支援尾阵,不要乱了方寸。”
“是!”吴小将军拔出长剑,振臂高呼,“白虎帐的将士们,跟我上!”
“我看谁敢!”随着旌旗方向一转,一声尖锐的哨鸣从尾阵处传来。
众人举目回头,就见一个形容俊美阴柔的年轻男子挟着一人,登上了长毂。
只一眼,军中便有不少人抽了口凉气。
因为,被那年轻男子挟着的,正是失踪了数天的四境兵马总帅,傅徵。
傅荣把问疆架在傅徵颈上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柄。
他双目赤红,眼眶充血,好似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要用傅徵这条命为毕月乌谋一个生机。
四下喊杀声惊天动地,傅荣眼前光烟缭乱,他看不清身边人,看不清远处景,唯有呼吸间那缕似有似无的丹霜奇香在提醒着他,傅徵的命,在他手中。
“小郡王,你这是做什么?”赵文武率先惊声问道。
傅荣勾起嘴角,凄然一笑:“敦王叛国,将毕月乌一事出卖给了胡漠,眼下,贺兰铁铮带着驭兽营倾巢而出,我大兴的北关,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赵文武顿时失色。
傅荣手下一紧,剑刃贴上了傅徵颈上的伤布:“赵骑督莫慌,你心里清楚,这四分五裂的四象营,是拦不住胡漠人的‘鬼将军’的。”
自从傅徵出现,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祁禛之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低声道:“给我一把弓和一支箭。”
跟在他身边的小兵一哆嗦,下意识回答:“参谋,咱们将军还在他手上呢!”
“我知道,别废话。”祁禛之狠狠一咬牙,“他会让开的。”
这时,傅荣的视线落在了祁禛之的身上,他轻笑道:“今日,我便带着毕月乌投靠胡漠,谁敢拦我,我就杀了傅徵祭旗!”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赵文武骇道:“小郡王,我等追随于你,是为我大兴行正义之事,而你,你今日居然要投敌?”
高宽怒骂:“真是可笑,尔等逆贼,打着替天行道之名,行如此苟且之事!傅子茂,你可还记得,将军他是你的继父!”
“继父?”傅荣笑容艳丽如鬼,“若不是我继父,我又怎能有机会扯他做旗,自称是为天下、为民生、为大兴呢?”
这句话,瞬间惊醒了无数人。
无数曾为此追随毕月乌的人,无数曾为此执着替天行事的人。
还有无数……懵懂无知的人。
傅荣眼角终于淌下了两行清泪,他喃喃自语道:“傅徵,我真是恨你入骨……”
啪!一支长箭擦着长毂上两人的侧脸飞过。
“小心!”高宽一惊。
众人只见那高立于长毂上的傅荣猛地一抬手,割开了傅徵颈间那还未愈合的伤口,他癫狂大笑道:“没错,我恨他,我恨死他了!就是因为我恨他,所以我才要毁了四象营,毁了他所在乎的一切!”
就是此刻,傅徵越过千军万马,看向了拉弓搭箭的祁禛之:“放箭!”
祁禛之不松手。
“快放箭!”傅徵已能感觉到脚下长毂的隆隆震颤,那是驭兽营奔袭而来的征兆。
“天地不仁,我杀一个傅徵又算如何?毕月乌听我号令,放下刀枪剑戟,贺兰铁铮会饶你们不死的!”傅荣叫道。
可是,无论是四象营,还是毕月乌,没有人束戈卷甲,望风而降。
傅徵知道,是时候了。
啪!长弓几近绷断,一箭离弦而发。这回,祁禛之没有射偏。
“将军!”高宽声嘶力竭地喊道。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那一箭即将洞穿傅徵与傅荣的胸口时,傅荣骤然一松手,将傅徵推下了长毂。
擦着翻飞的衣袂,祁禛之的箭,钉在了傅荣的胸口上。
他抬起嘴角,眼中却尽是释然。
“召元,”傅荣轻轻叫道,“我把命给你了。”
这话随风而起,却在他胸前飞溅的血洒在傅徵脸上的下一刻戛然止住。
傅徵茫然地舔了舔嘴角,尝到了一丝泛着苦味的腥甜。
那是傅荣鲜血的味道。
“将军。”不知过了多久,傅徵感觉到有一人来到了自己身后。
祁禛之俯下身,将猩红的披风搭在了傅徵的肩上:“四象营的将士们看着你呢。”
傅徵无措地仰起头,看到了祁禛之深邃又隐露哀悯的眉目。
他木然地捡起问疆,抬眼望向无数注视着自己的将士们:“毕月乌为奸人蛊惑,传流言于边关,行谋逆之事。今日诛杀奸邪,诸位袍泽弟兄蜂然复聚,我四象大营重振旗鼓,定能杀退胡漠蛮寇,守住我大兴北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