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或许就是威远侯曾做过你麾下的兵,祁禛之在心里默默接道。
“我后来听到传言,说有人在威远侯府中找到了伯献密谋逆反、行巫蛊之术的铁证,可是……”说到这,傅徵叹了口气,“可是,伯献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来?我总是在想,当时若是我在,绝不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祁禛之并不想与傅徵探讨这样的事,他神色有些难看,稍稍低下了头。
傅徵全然没注意,他笑了笑,说道:“不管怎样,我肯定会把这事查到底,不论暗害伯献的人是谁,我都会帮你,为他平反。”
听到这话,祁禛之不由呼吸微滞,心口竟有些发麻。他忽然觉得傅徵的笑容是这样的烫人,叫他连看的勇气都不再有。
“怎么不说话?”傅徵偏了偏头,目光里露出几分揶揄,“祁二公子是不是觉得自己过去心中的大英雄是我这副模样,有些失望了?觉得我可没本事去管这些事?”
“我……”祁禛之把方才百转的心思丢到一旁,当即叫道,“我从没这么想过!”
傅徵笑了一下:“毕竟,我不是身高八尺有余,威严魁梧,剑眉星目……”
“谁说大将军一定要长那个样子了?”祁禛之从善如流,“那贺兰铁铮长了一张鬼脸,不照样能退敌百万吗?”
傅徵没听出祁禛之的言外之意,他抿了抿嘴,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道:“你若是讨厌我,一定要告诉我。”
“没有,你怎么这么喜欢胡思乱想?”祁禛之牵着傅徵的马缰,“走吧,咱们去湖对面瞧瞧。”
那一日两人在呼察湖边待了很久,从正午太阳当头,到夕阳西下,红霞洒满草原,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才慢腾腾地驶回天奎城。
回去的路上,傅徵挤在小小的马车前室上,一边看着祁禛之这个原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熟稔地赶马,一边为他打着灯笼照明。
“今晚我回要塞。”等快到角门时,祁禛之忽然说道。
傅徵神色有一瞬低落:“明天不是不该你轮值吗?”
“明天操练,”祁禛之答道,“而且,我和一个小兄弟换了岗,今夜是我值哨。”
“吃了饭再走吧。”傅徵顿了顿,“我给你下碗面。”
“改日吧,师父,留着你那三脚猫的厨艺等我下次休沐。”祁禛之跳下马车,又把傅徵扶了下来,贴心道,“早点休息。”
说完,他将马车交到了等候的小厮手中。
傅徵站在角门下目送他离开,神色中有淡淡的落寞。
“将军?”杭七探出了半个脑袋,“怎么不进来?祁二郎呢?”
“他回去了。”傅徵答道。
“回去了?”杭七大叫,“您没告诉他今天是您生日啊?”
“没有,”傅徵垂下眼,“三十好几的人了,过什么生日?”
“三十好几怎么就不过生日了?”杭七嚷嚷道,“小厨房的面都下好了,要不,我去要塞给祁二郎送一碗?”
“算了,”傅徵摇摇头,“他心里有事,不要去烦他了。”
天奎要塞下那条熙熙攘攘的小道路口,一个小面摊上,一个长相平平、身着短打的年轻男人正在埋头吃饭。
祁禛之一撩衣袍,坐在了这年轻男人的对面:“少帅又有新的命令了?”
那人把嘴里的面咽尽,从怀里摸出了一枚小印:“你见过这个吗?”
祁禛之掀开眼皮,拿起小印冷冷地瞧了瞧:“没见过,这是什么?”
“你看看印上的字。”
祁禛之起身走到小棚烛灯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毕月乌?”
“毕月乌。”那人重复了一遍。
“起个这么吉星高照的名字。”祁禛之把小印揣在了怀里。
这人轻哼一声:“这是七天前营中例行清查,亲卫在一个小兵的枕下找到的。毕月乌,这就是他们的代号。”
祁禛之摩挲着下巴,眉梢一挑:“既然是代号,那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了。为什么区区一个清查,就能把这小印找出来呢?”
对面的人听到这话,双眼微眯:“你是在傅将军身边知道了什么吗?”
祁禛之一勾嘴角,摸出半封信来——剩下半封被火烧掉了。
“看看吧。”他把信一丢,轻笑道,“小郡王亲笔。”
那人神色微变,匆匆浏览了一遍残信后,一点头:“此事我已知晓,傅将军有给傅参谋回信吗?”
祁禛之摇头:“没有,他只看了一遍,就丢进火塘了,我……我趁他没注意,把被烧了一半的信带走了。”
“你要多加小心。”那人嘱咐道。
祁禛之不甚在意:“他很信任我。”
那人没有多言,吃完一碗面,揣着信融入来往人流,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