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站到了贝洛面前。
贝洛抬头看着他:“我很后悔,那时候不该很快就放弃,应该再仔细找找。”
“如果找到了呢?”
“然后我们一起行动。也许我们会一起被树篱村的人收养,这样,你的人生轨迹就会改变,也许我们就不用为敌了。”
麋鹿呼哧呼哧地笑了,而且笑了好久。
“那不可能,”麋鹿说,“就算我去了树篱村,最后多半也和提亚一样,会做出别的选择。我和你们骨子里就不是一种人。再说了,你从小就当孤儿当习惯了吧?但我可不是,我的父母是唯一的父母,除了他们,我不会有任何其他家人。”
贝洛叹气:“也是。但即使如此,如果你能来树篱村仍然是好件事。你可能会进行易物仪式,和树篱村的知晓者做交易,拿到与现在不同的魔法。也许你会失败,根本没有魔法,或者你成功了,但没现在这么厉害。”
麋鹿说:“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很遗憾,事情没有像你想象中那样发展,幸好我遇到的蛇之子是现在这一位。我很尊敬他。”
贝洛看着麋鹿的红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有多尊敬?”贝洛问,“非常顺从他,为他做任何事,不敢让他生气,完全无法忤逆他?”
麋鹿的红眼睛微微一颤。
贝洛说:“我是这样想的。你的易物魔法很强大,又看起来没有什么代价,这是不合理的。其实并不是没有代价吧?而是你要支付的代价和我们的不同。树篱村的大多数人都是一次性支付完毕,而你是……背一辈子贷款,永远还不清?”
“你……”
贝洛接着说:“我的猜测不见得全对,但大概方向肯定对了。因为我发现,你不敢杀尤里。”
“尤里确实没死,”麋鹿挥了挥左手的兽爪,“你发现他的魔法减弱了,但并没有完全消失,所以你放心了,觉得我没杀他,是吧?但是他来不了了,他没办法赶来救你。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想。”
“哦?我还以为你会回答‘不想’。”
“即使我说‘不想’,你也一定会告诉我。”
“那我还真得告诉你,”麋鹿笑着,脊背轻颤,“还记得刚才我说的,想怎么对待跑掉的小孩吗?”
他刚说完没几句,贝洛当然记得。
撕碎手脚,刺瞎眼睛,但是留一条命……
贝洛的手指扣着沥青地面。
他表情如常,只是因为受伤而脸色苍白。
他望着麋鹿,说:“你想给我们找麻烦,却不敢杀一个明显比你弱的换生灵,并且,你也不敢直接问蛇之子‘我能不能杀你的替换品’,你拿不准这种问题会不会踩他的雷区……对吧?你就是不敢。”
麋鹿眼中的红光暗淡地闪烁着。
贝洛舒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我不需要过度担心。尤里毕竟是换生灵,即使被打得再惨,即使因为巨创而陷入假死,他也迟早能活过来。唉,阿尔托,你这样过日子真的有意思吗?”
麋鹿冷笑:“别逞强了,我看你都吓得发抖了。”
贝洛确实有点发抖。
现在已经入冬了,夜间的郊外很冷,他的外套扣子坏了,胸前的伤也很疼。
但贝洛没有顺着麋鹿的话去辩解,他继续说自己的:“这些年你一定经常观察我,而我也会观察你。你做大多数事情都是为了帮知晓者,自己并不能得到什么实际利益。你付出这么多时间和精力,身上背着巨大的不确定性,一辈子都要活在他的掌控下,而他又那么喜怒无常……你过这种日子,就只是为了得到武力、得到魔法?就只是为了……”
他没说完,麋鹿抢过了接下来的话:“对,为了你。为了不让你好受。”
一声脆响。
麋鹿右臂的柳条束挥击落下。
他故意打在贝洛有旧伤的右腿上。
贝洛没有吭声。
他原本背靠汽车坐着,现在难以自控地躺倒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
然后又是连续几下。
这次麋鹿没有故意针对那条腿,而是随便打在贝洛躲不开的任意部位。
看着差不多了,麋鹿停了下来,冷哼道:“感谢我吧,我收着力气呢。毕竟你是人类,太容易死了。”
贝洛仍然不吭声。倒不是他多坚强,而是真的没力气。
他动不了,麋鹿不用防止他逃跑。
麋鹿稍微走远几步,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又闲庭信步地走了回来。
“伊利亚,”麋鹿在贝洛身边蹲了下来,“刚才你提到,基金会园区出事之后,你后悔没有继续找我……你的意思是,想救我吗?”
贝洛蜷缩着,微微侧过脸:“这件事……你问过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