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现在就差不多一荒村,上面只派遣我一人管辖,并未听过有其他提行使,”庆春趁着无人在意悄悄和蒲炀吐露信息,“依我看,这杨连萍怕是被什么人给骗了。”
他猜测定是有人假借阴官之手,利用杨连萍夫妇在青山牟取私利,现在东窗事发,又把锅盖在了阴司头上。
可是能是谁呢?是他们决定抓捕的这些凶煞?
更何况,上千村民灵识被齐齐掳走,这个凶手,所图定然不止如此。
燕北声和两人交换了下视线,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飘到她面前耐心蹲下身,保持平视,问她:“你说你帮阴司办事,有什么证据?”
“需要什么证据?这天天下着的暴雨,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的收成,还不够当证据?”杨连萍一步也不肯退,态度堪称恶劣,反唇相讥,“你们是不是忘了,在此之前,青山是大旱之地,寸草不生?”
“如果没有我,这破地方早养不了人了!”
“哦?”燕北声把态度放低了些,作认真聆听状,“怎么说?”
杨连萍眯着眼睛看向他:“你不知道?”
燕北声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们外地的,这不刚接到消息,听说这地方出了蛊毒疫病,整个村子都要完蛋,才急急忙忙赶过来还没来得及了解吗?”
“所以你若是如实交代,我们定会帮你在阴司史册上记上一笔功德,造福余后时日。”
杨连萍却断然拒绝:“我不要功德,我只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你说。”
“让我最后见杨雨申一眼,”杨连萍眼神犹如淬了毒光的小钩子,狠狠粘在燕北声脸上,“我虽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他是无辜的。”
燕北声说“好”。
“这地方本来是个死村,长不了活物,也养不了人,”杨连萍望着他们面前的乱葬岗,不带感情地飞快说着,“一年四季从来不下雨,也不储水,迫于生计,老祖宗还是在这里安了家,听说是地下的那些亡魂说的,这地方,不能没有人……”
夜夜梦里他们总会入梦,浑身是血,说青山这个地方是遭了天谴的诅咒之地,必须要有人世代守护,恭敬祭拜,直到天谴不再。
所以他们修了座祠堂,往里面供了尊佛,这佛模样奇特,是路过的大仙倾囊相助,说是要想在这地方活下去,就得拜这样的佛。
他们信以为真,日夜香火不断,这地方也确实有过一段好时日,有了四季,也有了雨水,得以支撑他们生活下去。
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短了,不过数十年,像是一个逃不脱的循环,他们又求不来雨了,庄稼死了十之七八,村民们深觉愤怒,祠堂不必再拜,香火也不愿再续,那座光鲜亮丽的祠堂也就逐渐没落,成为了这个村子一样最没有用的建筑物。
而这座村子的生命力也就逐渐枯竭,苟延残喘,拖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所有一切死亡的到来。
杨连萍和杨鹏,就出生在这个期间。
青山没落,大量的年轻人想要走出山,离开这个地方,但他们不包括杨鹏和杨连萍。
两人偷偷摸摸领了证,偷偷摸摸生活,偷偷摸摸缩在村户一角,一过就是好多年。
这些年里他们被扔过鸡蛋、丢进后山、连同他们的家也被身强力壮的农夫拆了个彻底,也被火烧过,两人就像过街老鼠一样毫无尊严地苟活着,被人唾骂,遭人厌恶。
他们是不被允许进入其他村民家的,哪怕是靠近,也有通人性的野狗朝他们狂吠。
人命比狗还要低贱。
两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崩溃、绝望,原本以为的适应,成了最后一块压倒他们的稻草。
日复一日,她再看不到希望。
事情发生转折的那个夜晚,是杨连萍决定自尽的那天,也许是梦,一位大仙告诉她,说她的命未绝,青山村的命如是。
这个地方只是饿了,饕餮吃惯了大餐,久久没有进贡,日子久了,当然会发疯。
只要它吃饱喝足,雨会下,庄稼会有,而被村民唾弃厌恶的自己,会成为他们的救世主。
他告诉杨连萍,自己是阴司要员,只要自己答应了,她也能成为阴司一员,积阴德,为下一世投胎做人攒点功福。
杨连萍不在乎成不成为阴司一员,也不在乎自己下辈子是人是畜,对她来说,反正不会比这辈子更差了。
可她还是想看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村民匍匐于自己身后,只能甘愿作伏的的丑态。
光是想想,就令人心生愉悦。
他们的第一个祭品是杨连萍的母亲。
那个曾经当面把开水泼到自己身上,和放了第一把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