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着,在以后周国昭和黄鸢举行婚礼时,他会把工作推开,如期到场,再包上一个很大的红包。
于是他在这个夏天和两人留下一张老旧的相片,写上了名字,鲜有地发到了博客。
心里说,那是他将来的妹夫。
可黄城再看到周国昭时,是在一个很隆重的晚宴上,当时他蹭了个位置,是当地市长女儿的订婚宴,等他跟着众人拍手,看着那个春风得意的青年,才发现,那竟是自己的好妹夫,周国昭。
他和周国昭打了一架,活生生在周国昭眼角开了道口子,并质问他黄鸢怎么办。
可周国昭却笑了,身上没有半点青山村的气息,一副精英样,他反问黄城:“你当时一走了之,不就是不想要这个拖油瓶吗,你又有什么资格把她扔给我?”
“要怪就怪黄鸢运气太差,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再偏偏摊上我。”
再后来,那是黄城最后一次见到黄鸢,隔着一栋实验楼高的距离,黄鸢握着围栏,光着脚,身上穿着她最爱的戏服,从顶层一跃而下,像一片惊鸿自天扬。
黄城目光呆滞,整个人被傍晚的余晖烘烤着,麻木过后,突然想到了那首很久以前,黄鸢在院子里放过的曲子:“末了一片飞鸿自天扬,我许你满身荣华与名利,死生皆命。”
扬上天的飞鸿是纸鸢,是断了线的燕蝶,许了富贵荣华的又是哪家负心汉,该生的死,该死的生,有那么个瞬间,黄城觉得自己的确该死。
可是谁又说了死生皆命呢?
黄城葬了黄鸢,得知她肚子里有个孩子,五月有余,再见不得天日。
日后夜夜,他都叫她阿鸢。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去墓园看她,很诚心地祈愿,惟愿地下的路好走些,惟愿天上的法公平些,那些他欠她的爱与公平,他花了很久去还。
第十九章
进入幻境的人最忌讳的是共情,也称通灵,当他的情绪受影响越大,也就越难破境,而破境的方法有很多种,蒲炀也不是第一次进入幻境了,竟然还生出点熟捻,画面一转,此时的黄城对着书架后那座佛像开口:“看完了,是个很悲惨的故事。”
佛像略微一动,握着权杖的手就转了个弯,刺耳嘶哑的声音从虚空传来:“没了?”
坐着的“黄城”沉思了会儿:“也还有,那两个女孩子和你无冤无仇,把人交出来吧,我也好有个交代。”
“我也不想的啊,”佛像僵硬的脸上仿佛都跟着带上委屈,“可如果不找她们,我就维持不了这个形态了。”
“死了的人用得着维持什么形态?”蒲炀还是无悲无喜的声音,不带一点私人感情,“倒不如好好走过黄泉路,望乡台看完一遭生死,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
“没用,我冤孽重,罪孽也重,这一生不能善了,到阴司也不过是受尽酷刑,生不如死。”
蒲炀抄起手,平静开口:“那怎么办,你不放我出去?”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佛像,好似随意道:“还是说,你也被困在这里了?”
佛像的笑声倏尔停住了。
“是你搞的鬼??”
“一点小把戏罢了,”蒲炀原话奉还,“只是你再不出去,外面的人估计要找进来了。”
佛像也感受到了整个幻境的异动,天花板如同受到外物震慑摇晃不止,她怔愣几秒,才察觉到什么,才哼笑一声:“四娘说的果然没错,这燕始祖还真是爱管闲事。”
蒲炀心里微惊,面上却恍若无事,笑着道:“看来你还是不愿出去?”
下一秒,锁链如磐石滚动顷刻出动,尖端利刃般撞过佛像,“砰”一声,竟是直接将佛像裂了个粉碎。
那缩在佛像里的煞灵没了容身之所,只得狼狈逃出,像一缕黑烟覆在墙上,戏服碎片搭在身上,蒲炀收力,还是没什么表情,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我再问一遍,你还是不愿意出去吗?”
“你到底是谁?!”
寻常人入幻根本无法察觉,就算有所察觉也绝对不可能能够行动,更何况是不属于幻境的外物。像他这样的,按理来说道行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可面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又怎么能做到?
“我是——”蒲炀话音一顿,垂眸看向无名指——曾经有过一根红线的地方,现在又开始发痛,他眯缝了下眼睛,伸出去的锁链松松垂落在地,整个人身上的灵识瞬间黯淡下去。
天花板“砰”地一声爆裂,噼哩哗啦的墙皮掉落下来,漫不经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抹血红若有风声,扬起又掉落,来人还相当有礼貌地往门上敲了敲,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动静有点大,我来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