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谁?
眼下白芍的嘴是无法撬开了,三人看着白芍这副模样,只得打消了追问到底的念头,容她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二郎。
如山高的尸群,白芍跪坐在地,用手一具一具地将尸体挖出来。
“不是。”
“不是。”
“还是不是。”
……
每翻开一具,白芍便自言自语说上一回,心底念着二郎的姓名,希望下一秒便能找到他,却又害怕找到他。
可成百上千具死尸,又该找上多久?
这具依旧不是。
白芍将尸体扔在一旁,几乎受不住骂出声来,可下一秒,有一双冷白的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停下来。
蒲炀淡淡地垂眼看她:
“我可以帮你。”
“姓名,籍贯,生辰,你记得哪个便说,我来试试。”
白芍不可置信地抬眼:
“你……”
她还记得蒲炀曾险些在自己手里丧了命,未曾想到蒲炀竟会开口帮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你当真愿意帮我?”
蒲炀冷淡地点点头,只说:
“你太慢了。”
“陆云平,辽涂平封村人,年三十,生辰……”说到此处,白芍低头嗫嚅着道,“生辰不知。”
“连生辰都不知晓?”泰宁忍不住插了句话,“想来怕是不见得用情至深。”
“你怎知我非——”
“好了,”蒲炀开口打断他二人的争吵,神色颇有些严肃,问白芍,“你确定自己没说错?”
“那是自然!”
蒲炀听见白芍的话后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那便奇了怪了。”
“奇怪?哪里奇怪?”
蒲炀并未回答,只是在将庞大的尸群一一扫净,将白芍要找的那个人摘了出来。
也不能说是人。
在另外几人的无言注视下,白芍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那个东西,仿佛有什么东西黏住了喉咙。
良久,她才干涩着嗓子开口:
“怎的……是块木头?”
第六十三章 眼珠
“追声符不会作假,”蒲炀语气平直地告诉白芍这个事实,“若是你没有撒谎,那面前的木头,的的确确就是你口中的二郎。”
“确实如他所言,”泰宁不知何时掏出来本生死簿,赞成道,“不仅如此,你方才说到的平封村,根本没有陆云平这个人。”
白芍呆楞着将目光从那块平平无奇的木头上挪开,转移到三人脸上,一一与他们目光相接,只看见平静,或许还有怜悯。
“怎么可能呢……”白芍恍惚着开口,“你们的意思是二郎是不存在的?”
她试图向蒲炀求证,得到否定的回答:
“他是假的吗?”
蒲炀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反倒是从始至终未置一词的燕北声开了口,道:
“你与二郎是如何相识的?”
“在辽涂密林,他背着药筐,救了当时受伤的我,后来我便一直跟着他,直到一次意外,二郎染了恶疾,我四处寻药,在琴南城遇到了师父……”
泰宁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偏头同燕北声咬耳朵:
“我怎么听着这故事这么耳熟呢。”
燕北声不置可否:
“以后少看些话本。”
他们这些阴官,见过的生死实在太多,何况白芍作恶多端,害死阴官无数,实在不值得同情,燕北声问这么多,倒不是想听些情爱故事,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演了场这样的戏罢了。
白芍拉拉杂杂说完,已临近天明,凌晨的日光从天边挤出一个缝,铺洒在这座荒宅之中。
她的神色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此刻的恍惚,接受真相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接受欺骗是。
在燕北声再问到关于她师父时,白芍坦诚许多,她只知师父姓黄,住在琴南城东边的药铺之中,平日里神出鬼没,并不多见,只是每月十五会同白芍见上一面,暗语是“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燕北声轻轻地重复一遍这四个字,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变得渺远莫测,那些尾音消散在清晨的风里,是以无人听见燕北声的一声微叹。
“师父同我说过,他也是阴司之人,虽能掌控生死,也能救二郎,只是一命换一命,若是心诚,便要吃些苦头,他命我在辽涂密林布下阵网,他将那些阴官的心骨予我,我便按照他的意思布好。”
白芍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又“啊”一声,看向蒲炀:
“对了,他还特意提醒我,若是见到——”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在众人什么都未来得及看清时,白芍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继而七窍缓慢地流出血来,她胡乱抹了把脸,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