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之尾刻意带了些耐人寻味的笑意,是有意在刺激对方。
席秉渊在江然身侧半阖眼帘,他也并不清楚自己面上究竟是笑了没有,倒是清楚听见江然接下来腻歪歪的一句:“今天究竟有什么大事要开会,害得我们都没睡好觉。”
席秉渊微不可察地挑起了一边的眉。
然后他听见江总静默了两秒,才答道:“……望江的事。”
江然似乎是不甚在意地笑笑:“噢?”
“你姐姐要结婚了。”
闻言,江然面上的笑意有些僵滞,他缓缓收起了笑容,沉默了片刻。
席秉渊自然注意到了身边人情绪的转变,他半阖起眼,垂在眼皮下的眸子微微眯起,知道其中有自己并不了解的隐情。
江父并不意外江然的反应,早早收拾好了自己方才因两人一通胡闹而失态的情绪,回归了那一副冷淡上位者的模样:“今天是跟他们谈一谈日后的资产分配的问题。”
江然抬眸:“……这就算嫁出去了?”语气之中藏着忿忿与失望。
“到底是个Omega么。”江父不以为意,只是反问,“和你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Omega要嫁出去,而且你是个Beta,我为你找的是个上门儿婿。
你该感谢我的。
这是他的言下之意。
“……”
江然眉心微蹙,与自己的父亲对视,难道我还真该感谢你?他的目光似乎是在质问这句话。
江父面上依旧平静。
江然再度沉默,继而转过头与席秉渊道:“那我们先出去等吧。”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席秉渊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江父,见他表情没有异议,于是礼貌地对他微微颔首,随后便由着江然的牵引走了出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江父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江然的手依旧与他握在一起,他自然能感受到对方指尖上冰凉的温度,以及两人掌心——最初是干燥的,现在却由冷汗黏连在了一起。
席秉渊犹豫了几秒,也仅仅是几秒,他微微收紧手上握着的力道:“……你还好吗?”
掌心下的手仅仅也只犹豫了一瞬,便猛地回握住了他的手。席秉渊注意到江然脸上再也掩饰不住的青白之色,他感到自己的手正被对方紧握着牵动——江然在大力带着他走。
江然此刻的状态不对劲,他需要有人关照,此刻自己能做的最好的回应就是顺着他。
席秉渊迅速做出了当下最正确的判断。
于是他任凭对方牵引着,最终被带到了一间无人的办公室,他感到自己被一阵力道推压在门上,他的背部顶着那扇门,那扇门也在江然的大力之下落了锁。
门关之处扬起了一阵被带动的冷风。
席秉渊垂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然的面色。
他似乎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几分疲倦的表情。
“她与丈夫是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
江然忽而开了口,没头没尾的。
席秉渊看着他微微颤抖的长睫,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两人靠得很近的原因,席秉渊能嗅到一股极其轻浅的香气,几乎淡得随时都要散尽。而他也深知眼前的人是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这气味就很像江然本人,并不是洗涤剂的清香,也不是脂粉的艳香,而是单纯的从这个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夹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苦。
是唯有在这样暧昧的距离才可以闻到的气味。
一如在那些极尽旖旎的夜里,江然的呼吸落在他颈窝之间时那样温软的热意。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最后一个了。”江然再开口时依旧没头没尾,他低着头,自顾自地说,“我也没想过会这么快。”
“即便是她,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他静静地盯着地面上的某处。
这几句话里也不带情绪,似乎就只是平淡地陈述以及发问。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暗含什么汹涌,又或者说,他已经过了那一阵会为其感到不甘、为其大动干戈冲动的年纪。
他好像是一面已经波涛汹涌过的湖,如今只余下了暴风雨过后的平静。
但也正是这样极度的冷静,才意味着极度的绝望。
也正是这样的状态才最令人担心。
“……”
席秉渊无言。
他只是沉默着抬手,一手把住江然的腰,一边覆在了他的后颈,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动作很轻,关照着江然的心绪。
掌下的腰身细而韧,微微地绷紧。
江然忽然抬了眼,他在席秉渊的怀中仰头,视线正撞上对方一双平静的灰色眸子。
两双眼睛都十足恬静,全然不似从前针锋相对的模样。
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一点,殊不知这样强撑的坚定反而会令那一双眼更增几分破碎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