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落座后,席秉渊颇贴心地替他轻轻关上了车门。
在灯光并不那么明晰的地下室里江然看不清席秉渊的表情,只是鼻尖似乎还能嗅到对方身上那一股淡淡的伏特加的气息。
很辛辣强势的味道。
只是这一次的,似乎没有从前的那么冷冽。
反倒是……
有那么一些柔软。
第18章 你很好
最亲密的陌生人。
这个形容其实谈不上多么恰当,但是用来描述江然和席秉渊也勉强凑合。
这种坐如针毡般的不自适有多久没感受到了?
似乎已经久远得连江然自己也记不清了。
而在这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上,他感到很不自在。
这还得归因于车上的另一位Alpha。
他惯常是个能说会道的,他很少会让这种场合陷入沉默,但这一次,他的的确确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所以车内的氛围,在一片寂静中,又带了几分尴尬。
倒是席秉渊边开着车,边开了口:“你抽烟?”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了指放置在一侧的烟盒。
“……偶尔。”
江然的目光在那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瞬,再滑到了那一盒香烟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抽烟。”
“……人总会有压力大的时候。”
“看上去不像。”
席秉渊煞有介事地透过后视镜睇了江然一眼。
江然则顺着后视镜回敬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冷不丁透过一面没有温度的镜子对上,顿了一瞬间之后又各自移开。
好不默契。
“不像会有压力?不太像会心情不好?”江然的目光移向车窗外匆匆略过的景色,嗤笑。
席秉渊低低“嗯”了一声,视线却依旧目不斜视地落在车前方的路况上。
“……很多人都会这么想。”江然垂着眸淡淡道,“但我有一段时间抽得很凶。”
他转过头,恶意地冲着席秉渊扯了个笑。
“你刚结婚那会儿。”
席秉渊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带了一抹弧度。
“我刚回国那阵,一回来就听到祈知木结婚的消息,还是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那时候我真的快气疯了。”
“父亲那时候相当高兴,我几乎都要怀疑你和祈知木的婚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明知道我对祈知木的心意,还刻意在那段时间给我安排相亲。”
“那时候我……烟酒都来。日子过得很乱。”
江然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在车门的扶手上一搭一搭地敲打着。
微垂的眼眸中流淌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把年少时的事情从脑海中翻出来,幻灯片放映似得过了一遍又一遍。
却在复盘时发现自己的言语匮乏无比,竟然无法描述出半点发自肺腑的情感来,只能挤出这么几句贫瘠的说辞。
好像人在回忆往昔的时候就只能这样,言传不得,又难以意会。
“后来……我结婚了。对方是个人很好的Omega,结婚以后我就很少再抽烟了。”
江然把话说得很简单。
席秉渊却能猜到这背后并不简单的故事。
在他的印象中,江然的这一段婚姻,对象是一位最终死于车祸的Omega。
望江对外说对方是死于意外的车祸,而关于这一起车祸的前因后果,除了江家的人,外人恐怕无从知晓。
席秉渊曾听祈知木的父亲谈过几句关于此事的话题。
对方的神色冷淡而讽刺:“生不出孩子的Omega对于江家来说算得上什么Omega。”
仿佛谈及的不过是一件低劣的商品,而非一条逝去的生命。
只不过席秉渊也早已习惯了做个看客。他很早就不会为这样陌生的、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脆弱Omega而动容了。
即使是一条逝去的生命。
“他……给你带来了困扰?”
“他很好。是我不够好。”
“是我……害了他。”
江然的眼睫颤了颤,有些无力。
席秉渊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他知道望江的规矩众多,一入此门深似海,江然身为江家的亲生血脉都不过是一个牺牲品,那更何况一个没有为其生育子嗣的外家Omega呢。
他即使身为一个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既得利益的Alpha,也难在这一趟浑水之中明哲保身,那些性别处于弱势的群体就更加不必说。
席秉渊缓缓地眨了眨眼,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挡风玻璃前的道路,把安静留给江然。
反倒是江然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开了口:“你抽烟么。”
“……偶尔。”
席秉渊把江然的原话还了回去。
“为什么。”
这段对话绕来绕去竟又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