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洵不知远志心思,炊饼咬了几口,手中拿着剩下的,也很快出门了。
远志拿着抹布擦桌子,一旁茯苓嘴里也嚼完了,不知怎的忽然冒出来一句:“姐姐,我们今天还看病吗?”
远志轻笑,不免要搪塞他:“今天没有病人。”
“要筛药吗?”这是他为数不多能说的与医有关的词。
远志苦笑:“今天也没有药要检。”
茯苓低下头没有说话。
远志心头一酸,问他:“你喜欢看姐姐检药吗?”
茯苓点了点头。
远志望着茯苓,四顾眼前已经渐渐熟悉的宅院,往后每日从早到晚,就过一样的日子,想她费劲心思北上金陵,竟然就此要懈怠,心里就空落落的。她垂眸思忖,良久,想到了一件事。
她对喜鹊说:“等会儿你看着茯苓,我去街上买杵臼碾船。”
喜鹊从厨房出来,端了盆水,给茯苓擦脸擦手,应道:“姑娘去吧。”又顺口问:“姑娘是想开馆行医吗?”
远志摇摇头:“那太招摇,毕竟我们住在陈家,不能不为陈先生考虑,金陵医馆那么多,万一惹上麻烦,我要进天一堂便更难。”
“那姑娘是想……”
“你且等我去办吧,回来便告诉你。”
当天远志就在院子里把晒药架和笸箩都支起来,堆在她的卧房门口,倒是离厨房也近,虽比不上戚家医馆,面面俱到,但也算五脏俱全,最紧要的都买好了,无非就是缺些小东西,做起来麻烦点。笸箩里已经摊放了好些从药铺买了些半成的草药,再往房里看,远志与喜鹊窝在里面,埋头打理药材,把他们分门别类称好包上。
茯苓坐在一旁,学陈洵提笔画画,现在他会写些简单的字,像画符一样,只是名字还不会写,他时不时会插两句嘴,甚至还能认出几样药草,身边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时光过得快,没多久天色就暗了。
陈洵回到家,见院中多了这些布置,纳罕:“这可是戚家医馆的金陵分号?”
远志从房里出来:“那陈家可要收我租金?”
“我交给你家用,你再用租金返给我?”
远志、喜鹊相视一笑。
“到底是什么主意?”
“眼下秋分已过,是该养肺润燥的时候,我从药铺里买了些药材,带料理好了分包出来,往这附近的街坊邻里送些。我们本乔迁到此处,就还没给他们送过见面礼,这就当是做一个人情功夫了。”
陈洵看了眼,一边是已经分好的药包,一边是还等着分配的药材,不多,但加起来也有三十多包了。
“这些都是你们这一天做的?”
“嗯。”远志见他目光停留处,以为他是疑心钱从哪儿来,又补道:“这些都是我用自己的钱置办的,没有动家用一分一厘。”
陈洵讶异:“我哪儿会介意这个?”
远志抿唇,略有羞赧之色:“毕竟我也算寄人篱下,钱财上,虽说不上笔笔分明,但有些事不是惠及你的,总不能也要花你的。”
陈洵扶额,颇有些哭笑不得:“你当我多锱铢必较的人呢。你就把我当叔叔,叔侄辈分我俩总还算沾点边吧,真无需在这些小事上与我客套。”
远志低头,知道自己做法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你我同在金陵,如今世事更迭之际,日后大家都要经历些风雨,有难关要遭殃也定是一起遭殃,要度过也必须两人一起过,没有谁放下谁的道理,哪里还分得了那么清楚呢?你心思未免也太细,人还是要豁达一些。”
远志恍然自己从没想过这一层,一时无处回嘴,只好认。
一旁喜鹊却不太服气,心想陈洵这个教书先生,书教到家里来了,不用他的还不好?却碍于远志面子,没敢说。
好在,陈洵说过就算了,他望着远志,不知想起了什么,转念狐疑道:“你做这些,不只是为了人情吧?”
远志抬眸,一眼就被陈洵看透用意:“自然,还是想着,若哪家哪户有疾或要养生,能想着找我医治帮忙,这样不仅能操练医术,而且也给我找点补贴。”
“主意倒是不错,又不甚招摇,又有人得以医治,还或能精进医术,一举多得。”
远志不免小小得意:“不错。”
“只是,你也要小心,金陵城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若要医人,务必旁证医案都要留好,以防有些人故意滋事,寻你的麻烦。”
“我明白。”
第二天,远志提篮在手,挨家挨户派,之前进出她对周遭邻居已悄悄观察过,哪几家有些家底,哪几家清贫拮据,哪一户子女多,哪一户人丁少,她知道了个大概,虽药包无差,派送时,说辞却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