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双手将线绕了一圈,一用力,线分成两段,勒得远志掌心卡出一道道红印。两人却全然未在意,而是望着远处的纸鸢,看着它顺着风飘然落下,直挺挺挂在梧桐树上。
刘茵出门的时候,还需在身上披意见薄袍,阳光刺眼,却很暖和,对她刚刚好,映翠搀扶着她,这是第一次刘茵说要出来看看,映翠觉得这是个好征兆,她或许已经打起精神来了。
“我再去那个垫子,石凳坐着凉。”映翠说。
“不用,我就站着,也躺了三天了。”
“诶。”
院子里的有一座凉亭,上面爬着紫藤花,紫藤花盛开将谢,还有一股余香。刘茵靠在凉亭柱旁,正对着太阳,微眯着眼,眼前一片暖暖的红,刘茵虽然累,却舍不得坐下。
刘茵想,怎现在才发觉阳光的好,过去绣绷为伴,虚度了多少光阴。
耳边只有微风和鸟鸣,,也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织罗和远志好不好。刘茵想到此处,才有了与世隔绝的实感,自己似乎已经不属于这个人间了,若要纠结,事实也不是如此么?
如果不是感觉到眼前飘荡黑影,她真会感觉时光不动。
刘茵睁开眼睛,一时光线灼目,她抬手挡住,一会儿才恢复视线,一眼就看到前方高耸梧桐树上,一只随着微风悠悠飘摇的蓝色纸鸢,没想到这里还有孩童玩耍。
“映翠,”她说,指着那棵梧桐树:“看那儿。”
映翠顺着她所说的方向望去。
“找根长点的棍子,把它挑下来吧。”刘茵又说:“或许他们会敲门来找。”
映翠起身去屋里屋外转了一圈的工夫,墙外的烟味已经散进来了,刘茵半掩着鼻子,还在奇怪,这玩耍的小孩放着纸鸢就不要了?怎还烧起东西来了?于是挪了两步凑过去,这才看清上面的字——嘤嘤鸣矣,求其友声。那字迹,她一眼就认出那是织罗的笔迹!
她们在找我!就像是将要枯死的花枝,终于淋到了雨,这就是刘茵此时的感觉。
“姑娘!”映翠从屋里找来鸡毛掸子,绑着一截叉竿,小跑上前:“找不到更长的了,就把它们绑一块儿。”
刘茵接过,找了块离梧桐树最高的石头,麻利地站了上去,叉竿举高,半踮着脚挑弄着挂在树上的纸鸢。
远志眼尖,一眼看到纸鸢异动,用力拍打织罗:“你看你看!”
两人抬头,都看见了纸鸢不寻常的跳动。
“她看见了!”织罗欢呼:“喂!”她高喊。
刘茵在墙另一头也听见了:“映翠,是不是有人在叫?”
映翠贴着墙,仔细听:“好像有,好像没有。”
“是织罗她们!”刘茵确信。
映翠双目熠熠:“当真!”
“你声高,替我喊她们一声。”
映翠忙不迭清了清嗓子,扯开喉咙:“喂!是刘家的人吗!”
远志几乎要跳起来,刘茵真的与她们一墙之隔!
“不是,我们是顾家的!”远志高喊:“帮我们把纸鸢弄下来吧!”
映翠还要回答,扭头看,却见刘茵眼眶红了:“姑娘……”
刘茵笨手笨脚地支着叉竿,脸上却是笑着的,她的身体不好,声量本就不高,此刻却一遍遍重复着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看得映翠心里一酸,竟觉得刘茵这个主子真是可怜。
“你们的门开着吧!”远志继续喊着:“我们过来,把纸鸢还给我们可好!”
不等墙内人说好还是不好,远志已转身要走,织罗紧紧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绕到永福庵正门,织罗抬手拍,砸出砰砰响声,砸得手都痛了,门里才传来女人懒懒散散的声音:“来了来了。”
门开一条缝,来了一位比丘尼,比丘尼只露半张脸,眉微蹙,眼半眯,透着不耐烦,与她丰腴富态的形体显得很不配:“找谁?”
不问施主,不说佛语,真是一座落在俗地的庵。
织罗双手合十,垂眸鞠躬:“阿弥陀佛……”
那比丘尼已无多少耐心,敷衍回敬,等织罗说话。
“多有叨扰很是抱歉,可是我们的纸鸢落在这座庵的后院,敢问师父,可否允我们进去拾取?”
“什么纸鸢?没见过。”那比丘尼白了她们一眼,反手就要把门掩上,被织罗死死顶住。
织罗从怀里掏出一块玛瑙牌,比丘尼的眼睛才睁开,放着光,她是开过眼界的,一眼就辨出玛瑙牌的好。
“佛家有七宝,玛瑙为其中一宝,还请师父行个方便,这玛瑙牌就当我们供奉佛祖,积攒功德。”
比丘尼脸色微讪,已是馋得心花怒放,立马接住织罗手中玛瑙:“见你们也是良家女子,罢了罢了,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