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两岸是密密匝匝的建筑，在太阳的照射下，它们像是被强光勾连成一片，连一点缝隙都看不见，让人窒息。
“你怎么还没走呢？”正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气冲冲地走了进来，面目狰狞，如同凶神恶煞，“这办公室我已经租出去了，人家今天要进场，赶紧带着这些垃圾滚蛋！”
“你让谁滚蛋呢？”我斜了一眼，他是这间办公室的房东，当时我一次性给了一年的租金，这人欢喜得跟什么似的，一口一个宋总宋老板的叫着，没想到如今翻脸比翻书还快。
“行了，都破产了就别端着霸道总裁的架子了！”此时的我，对他而言，没有丝毫震慑力，“宋智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这半个月的房租都不要了，你公司也倒闭了，再赖着不走有意思吗？好狗还不挡道呢！”
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世界，向来是成者王侯败者寇，跟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人，又有什么道理可讲？
我抓起手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愤然向门口走去，离开了这个给过我无限荣光和无尽落寞的地方。
进电梯后，我正想下一楼，却鬼使神差地按了最顶层的按键。
这栋楼的天台是开放式的，三十三层的高度，几乎能够俯瞰整个城市。
没有了任何遮挡之后，视野果然更加开阔了，我坐在安全围栏上，点燃了一支烟，缕缕薄雾很快就氤氲了天地。
已经是秋天了，远处的山峦微微泛黄，回想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种种，我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先是被抛向高高的天堂，然后又砸向深深的地狱。
天空中飞过的一群来南方过冬的大雁吸引了我的目光，它们果然像课本里写的那样训练有素，一会排成“人”字型，一会排成“一”字型，一会排成“S”型，一会排成“B”型……
嗯？S……B……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想到“啪嗒”一声，一滩青白色的鸟屎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我的嘴角，下一秒，一股又酸又腥的臭味袭来，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身体忍不住向前倾，差点儿吐出来。
真他妈的……人倒霉的时候，连这长毛的畜生都敢欺负我……
“别动！你别动！”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本空无一人的天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了四五个保安，只见他们每个人都很紧张，双拳紧握，死死盯着我，“有什么事下来说，千万别想不开。”
低头一看， 果然楼下的救援工作也已经展开，鲜橙色的气垫看起来只有巴掌大一块，他们是觉得我会跳下去？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放弃生命啊，宋总！”前房东竟然也跟在保安的后面，只见他哭丧着脸，一改之前的傲慢，“你下来，我请吃饭，什么都好商量。”
“你是怕……这一跳……”我冷笑了一声，看透了前房东心里的小九九，“ 房子就租不上价了吧？ ”
“这话说的……”被猜透了心思，前房东涨红了脸，再冠冕堂皇未免也没意思，索性不再遮掩，“大家都是明白人，损人不利己的事，何必呢？”
“要是……我偏要跳呢！”见不惯他这张唯利是图的嘴脸，我故意挑了挑眉，脚往前挪了一小步，“你又能怎么样？”
“冷静冷静！”唯恐我失足掉下去，保安队长伸手大喊，“宋智程，别冲动，你老婆马上就要到了！”
“操！”我哭笑不得，低声骂了一句，“你们是不是闲的没事，找她干吗？”
“想想老婆想想孩子吧！”前房东欲打感情牌，如泣如诉，“你就忍心……把他们扔下……孤儿寡母的让人欺负，多可怜啊！”
“呸！你才孤儿寡母！”我狠狠啐了他一口，正想骂回去，突然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顾雅。
“智程……”只见她满脸泪痕，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地向我奔来，“你这是在干嘛……”
看顾雅悲痛欲绝的模样，我心里一阵酸软，连忙从栏杆外翻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那个软绵绵的身体，连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逗他们玩呢！”
“我知道公司破产了……”顾雅显然不信，她手臂箍得死死的，唯恐一不留神，我又要寻短见，“智程，不要紧的，你还年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嗯。”眼眶一阵发热，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恨不得将她嵌进身体里，低声喃喃，“抱歉小雅，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是我不好，生完孩子后对你关心不够……”顾雅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妻子，她哽咽道，“智程，跟我回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