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让?”板砖壮士一脸理所当然,“是你说不过我,你技不如人。”
男生一脸受伤,气得耳朵都红了:“这样下去你会没朋友的!到时候孤独终老,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我都死了,我还在乎给不给我收尸?” 她无所谓地说,“如果必须要改变我自己才能不孤独终老,那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真不愧是板砖壮士,说出的话都有一种坚定不移的天真。
程之珩静静地围观了全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笑。
他对这种小孩子说的话一向是不屑一顾的,但奇怪的是,板砖壮士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竟觉得也许她真的能说到做到。
他从后视镜又看了板砖壮士一眼,还是那双圆圆的、有些可爱的杏眼,眼尾下垂,本该是楚楚动人的眼型,此刻却散发着张扬肆意的美。
青春真好啊。
他忍不住感叹。
去做饭纯属巧合。
他小时候是留守儿童,跟着姥爷一起长大。
姥爷是做席面的大厨,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手艺,程之珩学到一星半点也毫不稀奇。
后来他辗转借住于多个亲戚家,需要扮演出懂事沉稳,便经常寻摸空闲主动做些饭菜,也都大获好评。日积月累中,做饭成了种讨好人的方式,当他可以独当一面时便开始排斥厨房。
可眼看着顾思宁几个天天馄饨面条盖浇饭来回倒腾的,他忽而有些于心不忍,鬼使神差地又重新把手艺捡了起来。
因为什么呢?
因为感谢吧,她这么照顾他的妹妹,他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郑重地道谢,换来的是顾思宁一脸疑惑。
“我照顾周子璇了吗?”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让他好生惭愧。这种半是讨好半是报答的想法,玷污了这群朋友之间一尘不染的友情。
可遗憾的是,除了做饭,他想不到其他方法来消除这种惭愧。
好在很快顾思宁主动提供了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对于做题有着某种爱好,尤其热衷于那些又偏又怪的类型,程之珩没什么特长,恰巧在这一点上能提供助力。
顾思宁会将平时遇到的题目攒着,过段时间就来请教一次,到后来干脆直接每天和周子璇一起看书学习。
程之珩那会儿并不清闲,他开始在临城气象局实习,连下班也不得宁静,桌面上是成摞的文件,电脑上五花八门的折线图,看得人头大,忙碌之中那些题目反而成为了调剂,让他得以喘息。
顾思宁总是很客气,不管来多少次,也不管他纠正多少次,她的开场白永远都是那句:“程老师,你能不能教教我?”
程老师,这么算对吗?
程老师,麻烦你了。
程老师,谢谢。
程老师,再见。
程之珩从一开始的受之有愧到习以为常,如果正常发展下去,他会做她一辈子的程老师,一辈子的“长辈”。
程之珩站在窗户前,盯着窗帘上的纤维发呆,思绪却逐渐飘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再做程老师的呢?
他抬手打开点窗户,风灌进来,带着盛夏的灼热。
好像也是从这样的一个夜晚开始的吧。
高考出分之后,他带着他们三个一起去露营。
他们学气象的,常去气象塔,在野外生存已经算是基础技能,但这对在题海里打转三年的高中生们来说显然意义非常。
想象中要有繁星、有凉风、有茂密的草坪和静谧的湖泊。可现实是多云、暑气、蛰伏的蚊虫和湿漉漉的泥泞。
驱蚊水像接力棒一样在众人手中传递着,喷头一刻不停。
周子璇看着光秃秃的天空埋怨说运气怎么这么不好,连个日落都看不着。齐照说谁让你选日子不看天气预报的。
“哥,你怎么不提醒我们!”周子璇抓紧机会甩锅。
程之珩抬头看了看天空堆积的云层,淡淡道:“能看到日落。”
“真的吗?”齐照毫不掩饰怀疑,“看着不像。”
顾思宁嫌弃道:“你看什么?又看不懂。”
“看不懂也看,就看。”
顾思宁没继续跟他斗嘴,她今天罕见地穿了条裙子,这会儿正忙着挠腿上的蚊子包,周子璇见状自告奋勇地去给她买药膏。
齐照溜达完一圈回来,见她这样又开始嘲笑,说她小脑萎缩,穿得像皮削炸了的甘蔗。
“你才像甘蔗!”
“又细又长,你比较像。”
“你少来。”
“你看你的裙子,像不像甘蔗被啃了一圈。”
顾思宁深呼吸几下,认真地说:“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像甘蔗了。”
“实话不让人说啊?”齐照说得眉飞色舞,他忽然注意到什么,凑近她的脸,“诶,你是不是还化妆了?天哪,你的眉毛是灰色的,太搞笑了吧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