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得锦如也抿嘴笑:“你怎么把她教得这样听话,这样讨人喜欢?”
王颐听到这话,没忍住轻轻拍了荦荦的屁股:“闹起来的时候可不得了,白天黑夜地,我跟她爸爸没少犯愁。”
别人的孩子,只要不是见面就哭,外人看着怎么都是惹人爱的。锦如又把荦荦轻轻往怀里拢了拢,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你逗逗我,我逗逗你,难得像这样开心一回。
后来到了晚上传饭的时候,伊文果然又来了,饭桌上虽然没有荦荦,可锦如却还是感觉跟小姑子、弟妹相处起来不像以前那样生疏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第53章 .流月
重庆这地方,外乡人刚去总是呆不惯。天气太不好了,又潮又热,秋老虎晒得人蔫蔫的,可房屋却是一坡上一坡下,一层楼望出去明明是绿地,采光却比地下室好不到哪去,全叫土崖挡完了。周以珍从早念到晚,都是嫌住的不如以前顺心。
另外,语言也是不大通的,这边本地人说话又快,嗓门又高,一股子江湖气。周以珍过来虽说也出去摸了几场牌,无奈外头那些小姐太太们也都是天南海北逃难来的,真正说得上话的,实在是少。
卢照跟郁秋原两口子当然是无事也忙,不必受流落异乡的苦。像他俩这样有来历、有文凭又不缺银钱的年轻人,在社会上怎么都有一碗饭吃。
卢家的权势因为战事败落了一些,但富商之家的根基还在,四川这边的产业虽然不比江苏雄厚,却也要人静下心来打理。因而,卢照便领着秋原去自家公司帮忙,多事之秋,大家族里不能没有能承继家业的主心骨,就是卢维岳,也放心地多交了一部分权出来。他平素就有几个保险柜锁在银行,如今也肯给卢照透底,不再防贼似的防她。
他大概是真的老了,姨太太再娇艳,也难以唤起他年轻时的斗志。在船上生了一场风邪病,到重庆请了好几个医生也不管用,虚弱的时候,连小潆也托举不起来。
春归人老,后事无凭,卢维岳到底害怕。
姨太太这一向倒殷勤,虽陪着卢维岳住在另外的房子里,却天天挤破脑袋都要往卢照她们那边去。起先,周以珍自然是不待见姨太太,也是王婉秋自己太讨人嫌了,见了面总是一副低人一等的样子,窝窝囊囊,也不怪周以珍看着来气。
周以珍这些年,忍了一肚子气,难得有人肯在她跟前伏低做小,越发把个正室的姿态高高抬起,轻易放不下来。本来女儿女婿白日里都在外头做事,除了小月跟新请的两个老妈子,周以珍没什么人说话,是有些寂寞的。
偏这时候姨太太不知死活地撞了上来,天天又是送蛋糕,又是陪着去时装公司订衣裳,又陪着说话解闷,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干了。周以珍有双绣鞋,也穿了有些年头,坏掉扔了就是,不知怎么被姨太太看到了,她第二天就献了一双一模一样的过来。
周以珍问她在哪找的针线姨娘,手艺真是好,鞋面工整不说花样还漂亮。姨太太莫名受了一顿夸,当时就有些下不来台,嗫嚅道:“是我自己做的,原来做姑娘的时候学的,您不嫌弃就好。”
其实,自恃身份并不会给周以珍带去多少快乐,她换着花样地戏弄姨太太,无非是因为白天太长夜太黑,没别的事可做了。
要说欺压姨太太能给周以珍带去多少好处,那也是没有的,未来多少年,到老、到死,她们身上都得挂着同一个男人的印鉴,生的孩子也流着同一个男人的血,要放在旧时代,她们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
现在当然是大不相同了,时代变了嘛,跟姨太太做家人,说话跟放屁一样。
周以珍于是又有些怀疑姨太太的动机。王婉秋不过就比卢照大一两岁,模样生得好,身段又风流,卢维岳也器重她,晚年还有女儿可依靠,她做什麽要这样没皮没脸地讨好色衰爱弛的正房太太?
故而,姨太太那双鞋做得再漂亮,周以珍也不肯要了。她们两个本来在露台上坐着喝咖啡,半壁斜阳照得人通身柔和,王婉秋见东西送到了,周以珍也喜欢,小潆也应当睡醒了下午觉,她就准备扯故告辞。
周以珍却在这时候把绣鞋推了回来,冷冷道:“我不要你的施舍!”
王婉秋简直一头雾水,她自认对卢维岳的太太尚有几分了解,但也想不通周以珍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只好笑道:“您在说甚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这样温柔小意,十足的勤谨恭敬,可周以珍却越说越来气。
“你不要拿你狐媚男人那一套来对付我!你如今霸着卢维岳,自然可以得意,捧着东西到我跟前炫耀,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借谁的威势,又得谁的恩宠!我告诉你,我不稀罕!你的东西,连同卢维岳在内,我通通不稀罕!你们别打量着我糊涂,该我和阿照的那一份辛苦,谁也别想夺走!谁也别想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