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手法她见过,当时给他爹治伤的大夫也是这么处理的。
只是大夫用的药膏不像现在这样,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叫她不由自主就深嗅了两下。
“看好了。”那少年道士头也不抬地道,“每隔三天就给他换一次药,重新上好夹板固定,七次就好。三七二十一,这二十一天内不要让他活动,等过了二十一天后,再痛也要让他下地,知道吗?”
“知道,恩公!”
秋贵忙走了过来,看着恩公的上药手法,睁大了眼睛,力求把所有的步骤都记下。
游天涂完了一条手臂,就取过了干净的木板跟布条,开始重新包扎。
他边动作边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本来是要到曹帮总舵去治伤吗?”
少女以为他问的是为什么自己会在甲板上等着,只一边看他涂药,一边磕磕绊绊的把白天的事说了。游天听完,霍地抬头,还带着点婴儿肥的俊脸上露出了惊讶与警惕混杂的神色:“你是说有人指点了你,让你在甲板上等,会遇到我?”
秋桂老实地点头:“是的,恩公。”
看她这一副不会说谎的样子,游天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这是推演术的范围,会是谁指点的她?
师兄吗?还是自己那个师侄?
自己这次从阁中偷跑下来,也快有半年了。
上一次他跑下来,就是在外游荡了半年被抓回去的,因此他一直很谨慎。
等问清那个指点她的人长什么样,从这个不大机灵的渔家少女口中得知是个姑娘,但她没能看清对方长什么样的时候,游天就抿起了唇。
他在平时总是一副少年无忧的样子,等到抿起唇的时候,就显出了一点深沉跟忧愁来。
不认识,没印象。
哪怕是在阁中,也没有在这个年纪就能把推演术用的这么好的弟子。
甚至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问,就能看出这姑娘在忧虑什么,能从交错的规则线中找到这点转机。
他原本跳上这艘大船,是想搭漕帮的顺风船走的。
可是现在他对这个神秘的年轻女子上了心。
——明明能算出自己的行迹却不来见,他要去看看。
他想着手上的动作加快,把人处理好以后,就将药膏扔给了她。
重新背上了自己的包袱,游天语速飞快地交代道:“这药膏药性霸道,让你爹忍着,长好以后一定要走动,他会恢复的。至于剩下那些调养,随便来个人都行,我就不开药方了。”
说完他就起了身,朝着船舱外走去。
秋桂本来在消化着自己听到的话,回过神来,忙捧着那药罐跟了出去。
就见外面明月清江,而少年看准了方向,直接从行驶中的大船跳了下去。
秋桂吃了一惊,连忙扑到船边,却看到他没有落水。
月光下,少年宽大的道袍被风吹得鼓起。
他如同惊鸿掠影,掠过江面,脚下一点江水,几个起落就飞到了岸边,投入茫茫苍野中不见了。
秋桂瞳孔中仍然残留着少年的身影——
神仙!
她低头看向手中能够治愈自己父亲的药膏。
这样的手段,这样神奇的药膏,价值何止千金,可他一分诊金都没要。
少女颤抖着,眼中欣喜地流下泪来。
最终她跪在甲板上,朝着少年道士离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第33章 第二更
陈家村。
夏日炎炎,到了晚上才凉快些。
陈松意洗漱过后,把带回来的彩色丝线给了小莲,又教了她今日的新字,主仆二人这才歇下。
惦记着今天新学的凉面,又惦记着新学的花样,小莲在床上辗转反侧,兴奋了好久才睡着。
等到她的呼吸均匀了,陈松意才坐起来,开始打坐运转功法。
今夜,她应该就能打通手上的最后一条经脉了。
一切进展如她所想,然而到半夜的时候,她却在黑暗中霍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一片安静,夏日的夜晚只能听见屋后的蛙鸣。
黑暗中,她起了身。
披上外衣,带上桌上的针线篮里摆着的针跟丝线,她就出了门。
老胡的屋子里,他听见了这一点动静,不确定是人还是什么动物,凝神听了片刻没再有动静,于是眼皮一掉,又鼾声震天的睡了过去。
风清月朗,月下的陈家村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连鸡犬都蜷缩在窝里睡着了。
屋后小河流淌,对岸是矮坡跟松林。
陈松意检验修行的时候,就常常独自来这片矮坡,被她打断的那棵松树就在这里。
小河上,过河的石子露在水面上,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河上掠过。
在入林之前,少女停下了脚步。
她侧耳听着风中传来的动静,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进了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