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意也毫不犹豫跟了上来。
薛灵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到她,感到心中多了一丝底气。
同时,她也生出了一个莫名的念头:“要是人死了,她能不能把这家伙的鬼魂召回来审问?”
很快,三人来到了剩下的那个活口安置的房间。
薛灵音快步走过来,见到床榻上的人果然是快要不行了。
“大夫呢?还没来吗!”她觉得很恼火,好不容易留下一个活口,可现在这样别说是审问他,想让他活下来可能都没有办法。
——难道他们就要这样两眼一摸黑地冲到无垢教的老巢去,跟数目未知的敌人斗个你死我活吗?
“让我来。”陈松意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薛灵音连忙让开,还把自己那些徒劳地围在床边,试图把人弄活的属下也摒退了。
他们听话地让开了路,看着这个从漕帮的船上下来的姑娘来到了床榻前。
薛灵音刚才见过陈松意给那两个发热的孩子行针,还以为她对这个快要死的无垢教徒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没想到她却只是站在了床边,看着逐渐滑向死亡的人,没有动作。
在船上的时候,她已经用金针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现在她看得清楚,这口气正在消散,就算她再出手,也没有办法从阎王手中抢人了。
所以陈松意过来只想要碰碰运气,看看这个被带回来的教徒对无垢教的老巢知道多少,有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她凝神于目,向着床上的人看去。
眼前白雾轰然生出又散开,无数画面如浮光掠影在她面前掠过,展示出了这个无垢教徒的生平。
陈松意略过了前面不重要的部分,直接看向自己要找的东西。
幸运的是,这个活下来的家伙在这一拨来绑架幼儿的无垢教徒里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他去过那个地方。
伴随着画面的浮现,无数信息朝着她涌来,在熟悉的过载感中,陈松意看到了那个曾经被薛灵音带人攻破过的寨子,见到了里面正在举行审判仪式的一幕。
中间的祭坛上跪着等待审判的罪人,站着的是等待奖赏的教徒。
祭坛四周是数以千计的平民百姓。
他们都是最普通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独自一人来的,也有全家一起来的。
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狂热。
在这种没有声音的画面里,这一切显得更加的诡异。
这是床上躺着的这个将死之人的视角,这一幕他显然是站在那个祭坛上的。
他带人劫掠符合要求的幼儿回去,每劫掠一次都会得到对应的奖赏,计算他们的功勋。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得手了。
他看着下面那些普通的教众,十分享受他们的目光。
而这些等待被奖赏的人顶多引来的是下面这些人的羡慕,不可能令他们如此狂热。
他们的狂热应该是对着另外的人。
——比如站在这些等待审判的罪人跟等待奖赏的功臣身后,对他们进行审判或者奖励的那个人。
床榻上的人呼吸急剧地衰弱,脸已经呈现出一种濒临死亡的青白色。
被请来的大夫还刚来到院子外面,而薛灵音跟她的人看着站在床边没有动作的陈松意,都十分着急。
薛灵音听见自己的人压低了声音道:“人就要死了,她要做什么,还不开始吗?”
她抬手给了说话的人一记:“给我闭嘴。”
陈松意也感觉到了眼前的画面正在变得不稳,再过一息就要完全消散。
她心中默念着数字,希望在画面切断之前能够看到站在他们后面的是什么人。
终于,在她默数到“二”的时候,面前这些狂热的无垢教众都站起了身。
然后这个站在祭坛上的人转过身去,迎接来审判这一切的无垢圣母。
她借着这个将死之人的眼睛,看到了他记忆中的圣母。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朴素,但眼中又有着一种神异光芒的女人。
她来到了祭坛之上,对着眼前的所有人抬起了双手,接受了他们的朝拜。
……
“洗脱罪孽,复我天身——”
“清白无垢,归我明真——”
被荒废的寨子里,成千上万临时聚集到这里的无垢教徒中响起了整齐的口号声。
无论男女老少齐齐跪拜,恭迎他们的圣母。
在无垢圣教,他们每一个人的罪孽都是可以赎清的。
不管这一辈子做了多少的错事,圣母都可以为他们洗脱,让他们回归纯白无垢的本源。
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兄弟姐妹,血肉相连,生来平等。
他们在奖励面前平等,在罪孽面前也平等。
只要照圣母所说的去做,再罪孽深重的人死后也可以平等地进入同一个极乐妙境,无上天国,不再受轮回之苦——对他们来说,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