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半句,语气非常低落。
驰渊按下心下讶然,先去停车。
车停在一处断壁残垣前,三层楼高的房子塌了半边,另外半边也在苟延残喘,剥落的墙皮掉了一地,周围的杂草长了半人高。
这处房子前面被铲得很平整,面积也很大,元满下车看向地面,依稀还能看到五颜六色的线条,她抬眸看向站在房子前的人。今天他身上穿着墨蓝色的冲锋衣,下身是收腿的工装裤,和平时的正装样子很不一样,像是游荡四方的背包客。
山上的风很大,杂草被吹的东倒西歪,唯有他板正的身躯不动分毫。
她想起从几个月前,她赶在台风天回来给他过生日,躲在苏言副驾驶看到他走过来,他的身影在风雨中也似吹不折。
思绪杂乱无章,像这半山腰的风。
元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等着他说点什么。
驰渊把脚下的杂草又踩了几脚,还嫌不够,伸手抓住旁边一把草,齐根扯出来。
“你这是专程来拔草?”她靠着车头,冷不丁地问。
拔草的人低低地笑出声,终于回头看她。
“可惜没带工具。”
“……”
他拍拍手重新走回来,和她并排靠在车头上,眼睛凝着面前的房子。
“没想到房子就这么塌了。”
“你的房子?”
“嗯。”他停顿了一下,“算是吧。”
元满偏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无意间找到这里的,刚刚找到的时候还挺漂亮的,白色小别墅。”他用手在倒塌的房子上描了一下,“里面连家具都有,门锁着。”
他轻笑,陷入回忆,“每次把车停在这里,从来没见过房子亮灯,后来就动了进去看看的心思。一进去就一发不可收拾,每次心情不太好,我就来这里,有时候干脆就睡在这。”
“没人找你麻烦?”她不可置信,这么大的房子总该有主人的。
“我也在等着呢。”他耸耸肩,笑得无奈,“本来想着要有人回来了,我就直接买下来,多贵都可以。”
“在国内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人,也没人打过我电话。”
“?”
“对,我在里面留了自己的私人电话。”
元满听完这段依然没明白他带她来干嘛。
“你带我来……”
“我第一次发现这房子是夏天,你给我送了一把糖。”
驰渊说完,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元满,似乎在问她还记不记得。
元满张了张嘴,心下怦然跳动。
“不记得了?”
他好像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下一句就接着说出来,语速极快。
“那天我心情就特别不好,文安安突然来找我,她对我道歉说不该放弃我,想要弥补这些年我缺失的母爱,我其实挺懵的,她要这么在乎,这十几年都干什么去了?再说,母爱这东西,怎么补?”
“她有苦衷?”元满在他停顿的间隙问。
“苦衷啊……那可能就是她没有钱了吧。”驰渊眯眼看向杂草出神,过了好一会才说,“当时她就住在你奶奶家斜对面,白天我没理她就走了,晚上我还是偷跑去她住的地方,当然只是远远看一眼,后来遇到你。”
难怪当时他眼眶都湿了,抽烟抽得特别闷,一看就是情绪低落。
“那把糖我就在这里吃的。”他朝前走了几步,停下回头找她的视线,手指着地面。
他在告诉她吃糖的地方。
元满很诧异:“你怎么还记得是这里?”
“你过来。”
元满顿了一下,还是朝他走过去,顺着他的手指,她看到地面模糊有串字母,开头是C,第二个字母就只剩半边,后面是NDY。
驰渊哼笑:“A好像被磨掉了。”
哦,那应该是CANDY,她在心里拼出来。
“糖挺甜的,我吃完了,然后用车钥匙画在地上。”
元满从来没想到她那些糖的归属地是他,就像没想到她十年后和他结婚一样。
世事难料。
她应该高兴的,她的糖果从一开始就得偿所愿了。
很多话在喉间滚了几滚,她只平淡地说出一句,你喜欢那些糖就好。
驰渊自嘲地翘起嘴角:“可惜你忘记了。”
“没忘。”元满平静地答他,声音里细微的波动被风隐去。
驰渊挑眉地看着她。
元满没躲开他的视线,问:“我们之前就见过,你记得吗?”
出乎她的意料,他说记得。
“校运会吧,你在跑步,晕倒了,那时候你还小,脸比现在圆。”
心中似乎有颗种子突然就发了芽,往外噗嗤噗嗤地长出枝叶,将她的心脏撑得满满的,有种酸涨感。
元满努力控制着汹涌的情绪,“哦,你还记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