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伤哪儿好?大腿还是胳膊?”
李承玠哼了几声,“昨天那支箭,顶多射到你肩膀上。”
“那便伤在肩膀上吧。”
“我来给你包,”李承玠拉开药箱,“我可太知道箭伤该长什么样了。”
孟追欢想到李承玠背上那几处不起眼的伤痕,轻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李承玠亲了亲她那白皙的肩膀上点点似梅花般的咬痕,只在布帛上滴了一两滴金疮药,又缠了三圈打了个结,“还是得有点药味,否则别人就看出你是在装病了。”
孟追欢轻轻一笑,“讲得这么头头是道,以前经常装病?”
“我倒是想装,”李承玠的胡茬刺过孟追欢的脸颊,“可我怕一旦退了,便再也没命回来见你了。”
李承玠走后,孟追欢便着人去宫里通报了自己昨夜遇刺,便再躺下了,这一觉睡到了该用午食才醒。
她窝在床上配着葱醋鸡吃了半盏御黄王母饭,那粟米饭是拌了肉糜上锅蒸的,吃得她口齿生津。
正用到一半时,赤茶却进来通传说圣人的御驾已经行到国公府门口了,她忙叫赤豆将碗筷都收起,开了窗散味儿,又窝回被窝里做虚弱状。
孟追欢合上双眼不一会儿,才感觉有一指伸过来叹自己的鼻息。
她睁开眼,便见李忧民摒退了众人,站在自己的床前,“还好,没死透呢。”
孟追欢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李忧民按了回去,“刚才便没来接驾,朕都站儿了还装什么?”
孟追欢轻轻瞪了李忧民一眼,他便再道,“快躺下,万一别人说朕不体恤大臣可怎么办?”
李忧民在床前的交椅上坐下后,边捻手上的佛珠边道,“又是和谁结仇了?”
“臣的仇家满长安,可猜不出是谁的刺客。”
李忧民面色凛然,放低了声音,“朕准备贬长孙腹剑、伍相庆出长安,至于郑忍耻,朕倒是可以给他个乞骸骨的机会。”
“圣人不可,”孟追欢从床上爬起,正色道,“推行新法到底还是要靠各州县地方官员,他们骤然遭贬,必心生怨怼、阳奉阴违。”
孟追欢停了片刻后又道,“等他们耍阴招,露出马脚来,再依律论处便是。”
他勾起唇角,“那朕这几天可得多念两句佛。”
李忧民的佛珠拨弄得越发快了,“不猜猜朕这次会给你个什么官职?”
“圣人记错了,是客公善于卜卦,可不是臣。”
“中书舍人,”李忧民顿了顿,“朕再将制举的考策官一职交给你,此次制举,必要选出锐意变革的官员出来,办好了朕便给你加同平章事、入政事堂议事。”
“圣人不早说。”你早说我就不去选赘婿了。
“现在倒也不晚,”李忧民眯了眯眼睛。
第27章 :琵琶声停欲语迟
大梁官员有散官与职事官之分,散官之阶可靠父辈荫官、可靠科举入榜、再不济的也可如孟追欢一般靠给皇室哭丧唱挽歌,都能混出个七八九品。
而散官若想入朝为职事官,可候吏部铨选,也可考科目选,但大多子大夫却更青睐皇帝所主持、面向中下官员的制举科。
垂拱元年,圣人择善推贤、唯才是举。
天下诸色人中,明治淳笃兼通实务、能综史策才堪将相、精于律令通晓法理、韬略宏谋勇冠皆可应试,又令京官五品以上及诸州刺史各举一人,亦听自举。
圣人以吏部侍郎卢为光、中书舍人孟追欢为考策官,天子亲临观试。
制举考官的旨意下到孟家宅院中时,孟白甫正坐在孟追欢床头与她同吃甜瓜。
这瓜名抱腰绿,清香扑鼻、甜而不腻,每每夏日解暑孟追欢都要用上许多。
孟白甫轻叹一口气,“你还在你阿娘肚子里的时候,我说只戏言惟愿孩儿鲁且愚,无灾无难到公卿
出自苏轼《洗儿戏作》
,也不知老天爷可有听进去。”
“阿爷莫怕,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圣人叱责、罢官免职。”
孟白甫神色哀戚,“我只怕你登高跌重、哪一日性命不保啊。”
孟追欢轻笑两声,“到时候阿爷找口好棺材,将我埋了就是。”
孟白甫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她忙岔开了话头后道,“阿爷,此番制举,五品官以上可要各举一人,阿爷可想好举谁了?”
“你想让我选姓白的那个小子,想都别想,”孟白甫拧起眉头,“他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往你院里去,是什么心思你不明白吗?”
“他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讲诗论赋罢了,我倒觉得他写得不错。”
“和谁比不错啊?和秦王比那确实是不错。”
“写诗想比李承玠写得还烂,很难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