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多交交朋友才好!”柳珍说,随后又叹了口气,交朋友又怕儿子胆小受气,自己儿子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在学校受欺负了回家也表现出他欺负了别人的模样。
柳珍进卧室后,章林生蹑手蹑脚出来,把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他把里面的垃圾全部捡出,拿着塑料桶对着电灯看。章立早两只耳朵吊着根白线出来,看见章林生在心底打了个盹儿,他在她眼中就是个无赖,章焱还说他在学校受欺负,打死她她也不信,现在终于安生点了,所以她不想理他,免得又冲破这安静的空气。
章林生一家在她读六年级的时候搬去映秀镇,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犯了错。
“你有没有动这里面的东西?”
章立早摘下耳机,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不是垃圾桶吗?我还没沦落到以捡垃圾为生的地步!”
第39章 劫后余生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章林生心里着急又结巴了,他走到她跟前,章立早看见他肿起的半边脸,像他又不像他,是他又不是他。他以前从不结巴的,眼神里还闪烁着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光,之后她才明白那是在世上的无所依傍,“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在里面看到过碘伏一类的东西。”
“你们家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不都是各种草药吗?”
卧室里一度安静,客厅里的声音隐约能听见。“孩子们还是不能习惯呀!”章医生的嘴陷在被子里,声音像只蚊子嗡嗡,“不说孩子们,我们现在还不是一样?”
“孩子大了,道理也懂了,别看她平时不爱说话,心里跟一块明镜似的!”
“要对得起开怀才行!你要多跟她说说话,立早有事喜欢憋在心里!”
柳珍应了声,她嫁到安居镇后,养父母多亏了章开怀的照料,她到安居镇后劝过两位老人到安居镇同住,也方便他们照料。但养父母总觉得他们还很年轻,再说都在映秀镇待了大半辈子,老来还背井离乡实在不是心中所期。他们搬到映秀镇两年后父亲平静死去,母亲在地震中遇难,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她凭着绣花围裙认出,她一生都是个勤俭持家的人,都说好人有好报,最后却落得葬身废墟的下场。
“你又跟人打架了?”章立早问,印象中他的身上经常挂着小伤。
“唔……”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向左偏转九十度走到沙发旁,蹲在地上捡垃圾。章立早重新挂上耳机进了卧室。
凌穹拿着毽子走在后面,前面走着失落的方寸久,走了一阵快到紫藤花盛开的院子时,她追上方寸久,“萧望变成了独眼龙!”她笑着说。方寸久想着事,完全没听见她的话。
“你今天好奇怪!”她说,男生这才反应过来,“是有点奇怪!”他脸上带着苦涩的笑。“章林生让我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死去的人!”方寸久靠着院墙,没有进去,凌穹也靠着墙,她觉得和方寸久待在一起很舒服,就像躺在草地上看蓝天千变万化的云。和方便面在一起总吵吵闹闹,可是她发现她不能一直这样了,有种叫做成长的东西在慢慢向自己靠近。
“你相信会有学生因为受欺负而跳楼吗?”
凌穹眼神里全是迷惘,她的生活一直是打打闹闹过来的,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之前也不信,现在——我信了,人真的很脆弱!”他始终记得那个沉重的名字——钟毅。高一时,他拿着考试试卷从四楼下到一楼,几个学生聚在一楼楼梯下,那时已是放假时间,学生们基本都已离校,他家与数学老师的家在同一小区,他留下来整理好试卷顺便送到数学老师家。
走过一楼转角时,透过玻璃大门他看见跪在地上求饶的身影,当时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返校的那天下午,那名学生从六楼一跃而下,成全了致命的飞翔。
“如果我当初过去说几句话,他应该不会跳下来!”方寸久说。
“人怎么可以那么坏!都是到学校遭罪的人,为什么还要这么苦苦相逼?真是气死人了!”凌穹气愤愤地说。对呀,生活已经够苦了,为什么人之人之间还要苦苦相逼呢?“不是你的错,人要是能够预知未来,可能会少做一些愚蠢的事,可是我们都太普通了,怎么可能预知未来呢?”
“所以人们常常会觉得生活不如意,不是说没有达到自己的生活预期,人会在一次次地经历后发现自己是多么地糟糕,可是生活偏偏没有如果。”
凌穹很认真地看着方寸久,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烦恼啊,“没有啊,反正我觉得你挺好的,学习成绩好,又有礼貌,拥有完整的家庭,这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没必要一直纠结那些不怎么如意的事情,你收养了九哥,又救了你爸爸,已经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