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先先并不在乎死者是什么人,但她在表弟作为背景板的墓地上看到异常——紧挨着姥姥姥爷的坟墓,还有一个墓碑,那墓碑因为角度问题只露出上面一截,她放大图片也只能看见墓主人名字的前两个字:闫芳。她虽然不记得妈妈,可是她有妈妈生前的照片,也知道妈妈的名字:闫芳菲。
鲁先先在心里做了一百种假设,她想不明白,妈妈到底真如鲁从谦所说失踪了,还是已经死了。这两者之间,对于从小就失去母爱的鲁先先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妈妈真的死了,她甚至还能经常去母亲的坟墓排遣思念之情。
鲁从谦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跟她撒谎。
可照片上紧邻着姥姥姥爷的那个坟墓是属于谁的?
她给表弟发去信息,关心的问道:是谁去世了?你参加的是谁的葬礼?
表弟不喜欢打字,他初中没有读完就不上学,在家游手好闲,在这一方面,跟鲁先先这位表姐一脉相承。见这位万年寒冰似的表姐主动搭讪,他很热心的发来语音:表姐,是我堂爷爷死了,我替我爸来送丧。
鲁先先假装很感兴趣:你再给我拍一张姥姥姥爷的照片,我想他们了。
她从来都没有去过这块墓地,就连姥姥姥爷去世,鲁从谦都不叫她跟着去送一送,理由嘛,当然是她年纪小、身子弱,不能去这种地方,怕沾惹了不好的东西。
这要求提的离谱,但表弟闫飞翔却不觉得,他很听话的跑到爷爷奶奶坟前,拍了一张端端正正的照片发过来,只不过为了拍的清晰,将两位老人家的坟和墓碑恰好卡进镜头里,旁边的坟墓不在其上。
这不本末倒置了吗?
鲁先先只好又发过去:你走远一点拍嘛。
这一次,闫飞翔没有立即回复,一个多小时后他才发来语音:表姐,我回家了。你要是想看,我明天再去一趟墓园专门拍。
她憋得难受,真想直接问问闫飞翔,旁边那坟墓是不是属于她的妈妈闫芳菲。但她又担心这样直白的问出来,会惊动鲁从谦。舅舅和阿姨他们对鲁从谦总是带着些敬畏的,舅舅和姨夫都在鲁从谦手下谋生,鲁从谦有钱,这年月,有钱就是贵人。
她只好打出一个“好”字,结束这次会话。
鲁从谦的电话适时的打过来,鲁先先看得有些心惊,难道他与舅舅和闫飞翔这几个人已经建立起严密的情报网,用来监视自己的举动?
但鲁从谦只字未提墓园的事情,他还是像一个慈父一般嘘寒问暖,力劝鲁先先搬去他那里住。鲁先先还是坚持自己的态度,她无法跟鲁从谦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鲁从谦沉默了一阵儿,他说:“好,你不愿意过来,我就搬过去。”说罢,不等她说话,就挂断电话。
鲁先先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并因不得不与鲁从谦相处感到焦虑。她不喜欢鲁从谦,确切的说,她不喜欢男人,幼年时期的鲁先先会反复做一个噩梦,梦里总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在向她逼近,一步一步,将幼小的她笼罩在巨大的影子里。梦虽是假的,情绪却是真的,无助和惊惧像被烙入她的生命,她至今还会无端的陷入梦境的恐慌中。她不知道那黑影是不是鲁从谦的化身,但从小到大,她接触的男性屈指可数,在这些人中,唯有鲁从谦曾与她日夜相处。
她想找个人商量对策,再不济,能找个朋友跟她共同面对也好,可是她没有朋友,就算有,也不过是杜锦城那种觊觎着她手里的钱、想从她身上捞好处的人。
就在这时,她想起成浩川,她不知道成浩川是不是已经被警察收监,咬着指甲踌躇了半天才拨通电话,他居然接了。
成浩川来得很慢,他不得不节省开支,选择最便宜的交通工具,他时刻不忘还欠着鲁先先几万块钱。
敲开门后,他拘谨的站在门口不肯进来,鲁先先家装的是木地板,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反射着淡黄色的光芒,成浩川担心自己这双又脏又旧的运动鞋会把地面踩脏。鲁先先却毫不在意的把他拽进来,叫他坐在松软的欧式沙发上,还递过来一瓶饮料。
留给她的时间不算多了,鲁从谦应该很快就要到了。她言简意赅的说:“一会儿我爸爸回来这里,如果他问起来,就说你是我的雇员,我打算开一家网店,正在招兵买马。”
这又是一个谎言,鲁从谦确实建议女儿开一家小店,由他来投资,赚了归鲁先先,赔了算他的。不为挣钱,就是想要让鲁先先找点事情做,免得成天胡思乱想。
“可以吗?”鲁先先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成浩川苦笑:“我本来就是你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