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唤欣慰点头,递去微妙眼神:“算你有良心。还记得咱俩‘共谋的事吧?”
“当然记得。”安蕾拽着申川的衣角,莞尔说:“今天他就是来跟你说这事儿的。”
王唤忽然安静下来,像座石雕似的紧盯住申川,等待他的答案。
申川从安蕾背包里取出一本曲谱夹,呈于王唤面前说:“看看前两页的谱子,送你。”
王唤双手钳住曲谱夹,郑重打开,用力咬着嘴唇,仔细翻阅。两页词曲阅尽,他投望申川,眼若繁星:“这是新写的歌?”
申川罕见笑得晴朗:“也是写给你的诗。”他停顿片刻,又说:“以后会写得更好。楚人乐队还需要我吗?”
结局尘埃落定,安蕾心中大石落下。
王唤不禁仰头探天,长吸一口气。将气吐出来时,他乐不可支地站起身,,呲牙大笑:“你们看过侗族舞没?来来来,我跳给你们看!”
李子以宠溺的眼神看他,捂嘴笑说:“疯了吧你,让人家小蕾看笑话。”
“看就看!我还想让邻居们来一起看!今天阿川正式加入楚人乐队,就是我王唤今年最开心的日子!”王唤激动的连拖鞋都踢掉,赤着脚在小院儿里蹦来蹦去,并自行咿咿呀呀哼唱,给自己配起了舞曲。他下身红色裤子乘风而动,整个人手舞足蹈着,就像只猩红鲜美的大闸蟹。
申川忍不住笑出声说:“要不要我帮你把头发解开?”
“别啊,这历史性的时刻,不能让头发遮住我英俊的脸,你们可得看清楚了。”王唤抓着自己的辫子,跳得更起劲。
申川被调动起情绪,起身说:“也教我怎么跳这螃蟹舞。”
“来呀来呀!李子你拿相机来,给我俩拍个照!”
王唤拉着申川的手,唱着跳着,申川依葫芦画瓢,奈何双脚笨重,比螃蟹更像螃蟹。
院子里,兄弟两人尽情起舞,春藤悬挂在锈迹斑斑的围栏,围栏外有不生锈的夕阳。阳光仍是金色的,洒在这座古都的砖石里,洒在同样朝仰它的人儿的脸上。它其实曾是最年轻的熊熊火焰。在即将燃尽的时刻,以无畏为曲,以克制为词,谱写出绝美而赤诚的黄昏之歌。
李子取来数码相机,将这一份美好的岁月存进胶片。
后来。此情此景,散落天涯的人不可能忘记。
安蕾身为这段岁月的见证者,每每想起这一幕,总是满怀欣幸,又嗟叹人事无常。
安蕾的南京生活在继续,川咖啡的惬意在继续,楚人乐队的摇滚在继续。
安蕾正式从宿舍搬到申川所住的出租房后,原本破旧的房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客厅添了地毯和小茶几,卧室换了木衣柜,双人大木床,以及印有暗纹的麻色窗帘,厨房里也多了两三样趁手便捷的小家电。
所有新物都由情侣两人连手挑选,他们试图让房子多几分家的氛围。
随着同居生活的相互了解,安蕾越发觉得自己寻到了宝。
申川不仅是一个外抑内扬的摇滚乐手,还是一个懂恋爱情趣的生活高手。
八月中旬是安蕾的生日,申川偷偷做了慕斯生日蛋糕,并送了一块Roro love的品牌腕表;安蕾不止一次表示,家里的清洁卫生由她包办。可一周里总有那么两三天,申川在安蕾还没睡醒时,就打扫好房屋,并准备好早点。还有很多生活中相处的小细节,安蕾每每感受到他的真心,胸口都有些呼吸难过。
申川逐渐更忙。
他需要更多时间参与排练,同时不想放弃在琴行教鼓,于是雇用了一名咖啡师担任店长。
趁申川不在家时,她听着Concrete Blonde(金发异端)乐队的黑胶唱片,偷偷苦练吉他。乐队女主唱乔妮特和爱人有过一段在美国南方沙漠避世隐居的经历,安蕾羡慕到骨子里。她想在开学之前,把乐队那首《joey》唱给申川听。
实际上这首歌没那么好唱。几天下来,安蕾的嗓子唱哑,十分疲惫。申川不知何时发现了她的小心思。某一天早晨,他在房间留下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想听张悬的《宝贝》。”
安蕾更感动。连这首歌难度较低,而且她早就会唱。
连续几天晚上,她睡前都弹唱《宝贝》给他,他一直神情看着她笑。
下学期开学后,安蕾往来于学校、咖啡馆、家三点,剩余时间保持阅读和练习吉他。
深秋的一个清早,他把安蕾从床上拉起,说:“走,咱们去爬山拜佛。”
安蕾跟随申川爬上栖霞山,参进栖霞古寺,在毗卢宝殿内,学着他的一举一动,合十双手,虔诚跪拜阿弥陀佛。
两人一前一后,形影相随,申川步子大,安蕾小碎步努力跟上他。来到塔东舍利塔前,远方钟声响起,安蕾望他所望,试着想他所想,心中杂尘一去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