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环顾店内上下,叹说:“刚开店时,爸妈对我说,不求赚大钱,能自负盈亏就好。现在看看,店里的桌椅,杯勺,都是我亲自挑选。三年来的心血历历在目,只是房租一直涨,实在令人头疼。如果......如果有伙伴和我一起经营,想必轻松许多吧?”
咖啡馆前景堪忧,聊天气氛陷入沉寂。不知什么时候,一只猫咪跃上吧台。
林奈又一把捉住它,垂脸贴近,仔仔细细瞧着:“这只猫有疤痕,那就是黑仔了。”她用脸蹭蹭它,怜惜道:“你这只小可怜,当初一定撞的很疼吧?是不是因为这道伤,才变得比阿白乖了些?”
店里功放流淌出的歌曲正进入尾声。安蕾看着抱着黑仔的林奈,想起一些至关重要的事。
第2章 (二)隐形台风似发酵
安蕾和林奈出了潮音咖啡馆,商量着去海边散步。
林奈建议向左走中山路,安蕾拉住她,向右拐入小巷。
“这里一样到栈桥海边。”安蕾试图解释。
“是啊,这条路还能看到教堂。”
“有点想喝酒。”
“刚才为什么不点?”
“怕风吹成偏头痛。”安蕾闷声说。
青岛属于温带季风气候,即便是深冬季节,也比其他北方城市暖得多。然而据传闻,爱喝酒的青岛人痛风发作率排全国第一。
安蕾站在十字街口,从斜挎背包掏出毛线帽和围巾,自己戴上围巾,将帽子递给林奈。
“你不带啊?”林奈问。
“我比你耐冷。”安蕾有些宠溺地看着她。
与林奈相较之下,安蕾看上去不太像“青岛大嫚儿”。归根究底,大致是因她长达六年的外地生活所致。十八岁时,安蕾考去南京某大学,毕业后又留南京工作两年,逢年过节,基本不归。四年半前,她游子归家,发现家乡话都说不利索,差点儿自闭。
安蕾的内在又是最正统的“大嫚儿”。她酒量极好,鲜有醉时。君不见众人酒过三巡,桌上醉到一片,她尚可再点两壶酒,喝到全桌拜服。
安蕾与林奈初中相识,两人情深谊厚,堪比亲生姐妹。
安蕾留稍长一点的波波头,皮肤很白,巴掌大得脸蛋儿,说话慢慢吞吞,并不算很漂亮。
林奈长发微卷,五官轮廓立体,身材瘦削高挑,说话语速很快,典型北方美人一枚。
前者看上去温静平和,后者看上去外放直爽。
事实却完全相反。
安蕾已被无数次证明,心里藏着“隐形台风”。而林奈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小怂包”。林奈觉得,在“隐形台风”面前,任何气势都差点儿意思。她自认为彼此足够了解,每每濒临敏感时刻,总是不敢造次。
两姐妹性格完全不同,所信真谛亦不同。若非要说相同点,那就是她们从来不信有“人间清醒”一说。
“除非人间没酒。”安蕾言辞凿凿,总这么说。
“何况世间有风。”林奈学腔学调,总是补充道。
市南区的街道两边大多是保留完整的德国建筑群,高楼深处却隐藏着凋敝破败的特殊民俗建筑----青岛里院。身临其境下,人们会感受到浓重的历史印迹。两姐妹沿着窄道下坡路势走着,迎向不远处的栈桥海岸。路经途中的圣弥厄尔天主教堂时,两人滞留了片刻。
从教堂脚下朝上看,两座十字塔尖就像一对振翅的秃鹫,结结实实钉在半空。
“房屋一定是人类的珠宝盒。”
林奈曾将这句名言奉为圭臬。然而这些年,大部分里院被征收贴了封条,处于空置状态。她亲眼见过几处里院被推倒粉碎,进而对这句名言产生了怀疑。
两人沉默于历史回忆中,等着黄昏余晖于教堂钟楼褪色,才继续前行。
来到栈桥海边时,夕阳西垂,海鸥乘空,光芒微隐。昼夜交换之际,朦朦之色四下幻散,行人淡淡三两行,远处灯火还没那么耀眼。
渐暗的海面凝练出雾气,栈桥远端有渡船驶过,传来振人心魄的汽笛声。
“很久没来看海鸥了。明早要不要来跑个步?”安蕾问。
“行呀,就怕公司有事儿。”林奈答。
“算了,等你过年休息时。”
“过年来栈桥,人比海鸥多。”
安蕾吐槽说:“工作那么忙,越来越不好约你。”
林奈话到嘴边,悬而不语。
两人站在铸铁围栏边,安蕾直面海浪,若有所思;林奈则背海而立,望向来时的路,默默燃起一支烟。
尼古丁和咸涩的海水味儿混在一起,钻进人的身体,带着奇妙的温度,润饰着林奈的感观。
“黑魔鬼?还以为你把烟戒了。”安蕾表情有点惊讶。
“烟瘾淡了些,彻底戒没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