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里他邻居家的年轻叔叔爱这么穿,也偶尔这么笑。
现在爸妈搬去了青岛,年轻叔叔一去杳然,很熟悉他的人都不在身边。
他把烟叼在嘴里,暂时没有点燃。
路过一段高坡的窄道,谢笛楠看到有两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盯着自己看。他们手里捏着花色纸飞机,忘了将它们掷出去。
如果纸飞机顺着小男孩的手,飞出去的方向应该是西南方,可能会撞到临街民家二层楼一楼的侧面玻璃窗上。
他看了那面玻璃窗好一会儿。
谢笛楠此时想起一部法国黑色电影。他记不太清电影的名字。
他只记得,电影里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不知是主角还是配角,冒着巨大的海风,朝海边走。
那个男人穿了一身呛眼睛的深蓝,皮肤是紧的,眼睛的光线也收缩着,应该是去海边找什么人。
谢笛楠又想起另一部日本纯爱电影。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朝海边走,应是主角。他的头发半长不长,塌得像被海水压住得草,完全没有呼吸感。小男孩的身姿死气沉沉,眸子里却明明映出一直倒立的海鸟。
谢笛楠眼看就要三十一岁。他仍不能感同身受去理解那个一身蓝的中年男人,和那个眼有有海鸟的半长发男孩。
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
在他看来,海的模样就应该是隔壁邻居年轻叔叔的样子。
谢笛楠来到了海边,他看了看腕表----六点三十分。
海风在耳边,海鸟们在稍远的地方,海在更远些的地方。
这会儿正赶上潮退。谢笛楠更靠近海些,柔软的海沙钻进他的拖鞋,挠的他心里痒。
他终于呼吸到了这片海的气味----如此沁人心脾,以至于那些个容易令自己迷醉的小情绪统统不见。
云霞慢慢烧透了半边天。
他朝仰海面上端更接近天空的颜色,与海风为伴,一起迎来了寂静的夜晚。
谢笛楠就像做了一个白日梦。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他从梦中醒来。
回想起前些日子,安蕾说他刻意隐藏,像一个从后面看前面世界的人。
可谢笛楠从不这么认为。他只是不太想别人知道,自己是一个独处时很自洽的人。
从16岁认识了林奈,认识了那位生命中的“女英雄”后,他一直是这样的。
第二天早上,谢笛楠终于有了钓鱼的兴致。
他取出林奈送自己的鱼竿,带好相关物品,来到镇东海钓。
他挑了一片礁石区域,抛下鱼竿,整整一个上午收获无几,好在没人什么打扰。直到快中午时,他低身收拾渔具,看见有人缓步朝自己走来。
是林奈来了。
谢笛楠的心里紧得有一阵痛。
林奈还是那么好看。她脖子上仍戴着他送的那条蒂凡尼项链。
她没有穿平日紧绷绷的通勤装,而是换了一袭白裙,并将长发垂系在背后。她的眼神和上次两人接吻时很像,又不太一样。她的眼神明媚而不艳,却不再汹涌,那似乎饱含着预知结局,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钓鱼啊?”林奈在谢笛楠身边站住,背手问。
谢笛楠站起身,点了点头。
“有没有收获?”她莞尔,接着问。
“今早不太行,明天或许会好些。”
“我觉得也是。你明天一定运气更好。”林奈半转身,面向大海,深深做呼吸。
“什么时候来的即墨?”
“今天上午。”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
“我也想在你出生的地方一个人转转,结果转着转着,来到了你身边。”
谢笛楠也望向海边,抄手说:“你居然找到了我。”
林奈瞄了他一眼,抿嘴说:“你对此好像有点开心。”
谢笛楠笑出声:“我更觉得神奇。”
“我啊,中午到了镇上,找了家旅馆放好行李,就跑到海边来了。可整座镇三面环海,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出现,要碰见真没那么容易。”林奈不再看他,侧脸表情有些哀愁。
谢笛楠想了会儿,问:“如果见不到,也不联系我?”
“你说回老家钓鱼,也只是发朋友圈,没特意告诉我。”林奈不去看他,用小指勾了勾鬓间发,接着轻咳一声,取出包包里的草帽戴上,有些撒娇地说:“我饿了。”
谢笛楠笑说:“走,我先带你去吃饭。”
两人在附近的餐馆吃过午饭,在餐馆门口的太阳伞下吹了会儿海风。林奈说:“小楠,带我到处走走吧?”
“想去哪里?”
“去你喜欢的地方。”
对谢笛楠而言,整个家乡最美的地方是这边海,印象最深的是连接家与海的路。
下午天气晴转多云,并没有那么热。谢笛楠带着林奈在这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分享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