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执凑近了嗯一声,黏糊道:“有问必答。”
“我是不是”丁思渺顿了顿,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还从未这么严肃认真地处理过同谁的感情问题,大部分关系里的小症结,她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过去了,根本不在乎日后是否会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反正人生海海,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不值当她这么苦心经营,而段执不一样,丁思渺自省了两秒,才从品出些珍惜的意味来。
“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她柔声问。
无头无尾的问句,俩人却很清楚这是白天那个话题的延续。
段执退开一点,看着她,灯下看美人,更觉得完美无瑕,摄人心魄。
“是我的问题。”段执替她捋了几根发丝到耳后,静静说:“我太贪心了,你记得当初在灵堂上,你和我怎么说的吗?”
丁思渺没开口,段执自己往下接着说:“你说比起将来受伤,你更不能忍受失去当下,其实你那时候什么也没承诺,我却想到了永远。”
“渺渺,你是一场风暴。”段执摸着她的耳垂,情人间的密语被他用来自诉衷肠,细听去,却有几分剖开心扉的残忍。
“越靠近,越被吸引,我以前还动不动反思,我是不是投注在你身上的感情太过,以至于忘了我自己是怎样的,爱一个人,是不是不该这样?”
丁思渺:“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反思也没用,理智在情感面前都是渣渣,干脆就不反思了,一条道走到黑我也认了。但是这条道我越走,越不敢掉头,以前想到万一要和你分开,只是个念头,停停就滑过去了,现在——我是不是病入膏肓了?”段执半开玩笑地问。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儿做疯子的潜质。”丁思渺翻身坐到了他身上,裹着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段博士,有长期规划和风险意识是好事,但是你别整天只琢磨一二、不看八九。”
她拥着被子俯身吻了下段执,说:“我对你很认真。”
说完,又抬起唇,看着段执道:“把心放肚子里好吗?我不想明天你在飞机上还在纠结什么万一、以后咱们分开这样的假设。”
她手掌撑在段执胸口,胸腔下心脏的跳动明显加速,丁思渺自己的呼吸也跟着乱了起来。
在彻底陷入混乱之前,她盯着段执的眼睛,目光灼灼地说完了最后两句话:“我想做的事,想要的人,都不会有万一,你得相信我。”
翌日,俩人打车到了机场,年关将至,到处是拖着行李箱归心似箭的旅人,并没谁注意到这对即将分别的小情侣。
段执要飞北京,丁思渺则直接飞回家,俩人航班起飞差了1个多小时,对坐着在咖啡店消磨时光。
“你这儿要不要遮一遮?”丁思渺指着自己脖子问段执,对方这个位置有一块明显的吻痕,摘了围巾之后醒目地跟个邮戳似的。
“不用,老头儿老太太看不清,要是问我就说是被虫子咬了一口。”段执摸摸脖子,反正此地虫子的种类繁多,到时候随便赖一个物种身上。
他这么一说,丁思渺倒想起来了,昨夜里本打算问他两件事,中途走岔,忘了问另一件事。
“为什么是你啊?”丁思渺歪头问:“为什么是你被留在这里了呢?”
“啊?”段执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丁思渺在问的究竟是什么,却一时不太好开口。
“不想说吗?”丁思渺故意激他道:“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连来这里的起因经过结果都抖落给你了,你要想藏着掖着我也没办法,谁还没点儿秘密呢?你如果有个对你死缠烂打的红颜知己,为了躲桃花劫来这儿,我也能理解。”
“哪儿跟哪儿?”段执偏头笑了,“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复杂。”
段执小时候曾经以为自己父母不仅相衬,并且如同墙上悬挂的婚纱照那样相爱。他们一个是电视台的台柱子,一个是外语学院的优秀教师,俩人在大学里就是同系的师兄妹,毕业后结了婚,更是家庭和睦,令人生羡。
他们之间没有争吵,几乎连分歧也不存在,打段执记事起,他从未见过父母为彼此伤心。十几年过去,段执从童年迈入青少年,日渐成熟的感情嗅觉让他再也无法忽略一个真相——父母之间是没有爱的。
他们有时候表演爱,大部分时候连演都懒得再演下去,你外派三周,我出差一月。
吊诡的是,这样缺乏爱与激情的生活居然没有人喊停,他们作为一个小小的家庭单位,就这么平淡无波地往前漂流了十几年。
直到去年,段执的母亲忽然宣布她要提前退休,一个人去环游世界,才总算在这个平静的家里激起一阵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