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光讲错题花费不了这么长时间,但丁思渺每讲一题,都要从题目背后的知识点发散开去,介绍这个知识点在中学教材中的定位、如何出题、得分方法,常与哪些考点组合,甚至有时候还会给佳园闲扯两句学科发展史。
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教学能力和知识水平,而是在接触中发现佳园的知识不成体系,碎片化的知识分散在脑海里,常常是学了这个,忘了那个,又或者工具掌握了一大把,遇到具体问题则毫无思路。
这不怪佳园,甚至也怪不到云出镇落后的教育水平上,即便在教育发达的城市,也多的是像她这样因为找不到正确方法而越学越痛苦的学生。佳园自己倒很是内疚,主动办了寄宿,就为了能多点时间学习。
“今天先到这儿吧,讲过的知识点你自己回去整理一下,下次我抽查。”
“好,谢谢丁老师。”
“不客气。”
“老师……”佳园低下头折试卷,慢吞吞地开口:“我是不是学得很慢?”
“啊?”丁思渺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将凉透的蜂蜜水咕嘟咕嘟喝光。
“你教我是不是很累?”
丁思渺这回听清了,也不和她假客气,直白道:“是啊,很累,不过工作哪儿有不累的,不光是因为你。”
“其实我们班上,也有符合你条件的,比我更聪明的人,你为什么不选她?”
丁思渺已经猜到了她指的是谁,上次测验,佳园在丁思渺的帮助下成绩进步不少,但是独独落后于零20分,那家伙平常看着根本不怎么学习……天分对于被比较者来说,真是伤人的利器。
“因为你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清楚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走,这在我看来也是一种天赋,比会解数学题厉害得多。”
丁思渺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穿上,带着佳园走出办公室,一面关灯落锁一面道:“而且我重申一次,佳园,我不是选了你,我和你是合作关系,也可以说是一笔交易、是风险投资,如果最终实现不了目标,我也应该愿赌服输,怪不着你。”
说到这里,丁思渺意会过来,佳园那话并非是真的妄自菲薄——反而更像是在撒娇求安慰,她愣了下,心道自己对小孩已经温柔到这种地步了吗?居然能被当成撒娇对象。
当初她在无人机社团招新,往遮阳伞下一坐,过来拿传单的新生都不敢大声说话。
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真快要让她洗尽铅尘,立地成佛了。
丁思渺被自己漫无边际的走神逗笑,拨弄着检查了一下门锁,确认无误后转身,正好撞见一轮明月,皎洁如银,悬于山间。
她咦了一声,问:“今儿又十五吗?”
“老师,今天是农历九月十四。”
“哦,都过了重阳节了。”丁思渺心道,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上个十五还是中秋,段执刚从医院出来没几天,邀请她一起去探望仍在病中的杜老板。
这个十五……丁思渺正想着,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老师,你手机响。”
“没事,不用管,诈骗短信。”
丁思渺先把佳园送回了学生宿舍,又自己打着手电筒回了教师宿舍,洗漱一番,敷上面膜躺上床,拉上被子,这才点开了微信消息。
果然是段执发来的:“明天去不去医院看老杜?”
丁思渺不由得想笑,顾及脸上的面膜,硬生生绷直了嘴角:“中秋节不是已经过了吗?”
“还有点别的事。”
“什么事儿?”
“还愿。”
丁思渺捧着手机,打打删删,本来想问还什么愿,又觉得太过隐私,不方便问出口,显得自己多关心他的内心世界似的。
两分钟后,丁思渺:“什么庙?拜谁的?灵吗?管得着我这个外地户口吗?”
段执:“当然,看我面子也得管你。”
丁思渺噗地一笑,面膜最终还是裂了,她回道:“行吧。”
第二天一大早,段执骑着小电驴来学校接人,门口保安早起撒尿,见到他吓了一跳,说天还没亮呢,一坨人影立在那里,动也不动,还以为是见鬼。
段执露出一排小白牙,笑道:“烧香还不起早吗?去晚了佛祖都该下班了。”
俩人站在清晨的雾气和寒风里互相溜嘴皮子,保安大叔贼笑,说段执最近是骚包了不少,证据是快霜降了,山里气温已经很低,尤其是早上,这会儿保安大叔穿军大衣了,他还在穿皮夹克凹造型,以前夏天的时候,他们可是一起穿背心拖鞋的好伙伴。
段执否认,说他买了新衣服总不能放在衣柜里吃灰。
保安大叔哪儿能信,指出像他这种正值求偶期的男同志不值得信任,但凡打扮自己,肯定是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