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血越淌越多,纸巾都来不及堵住,丁思渺手忙脚乱之间,听见有人问她和段执的关系,她心中飞速闪过很多词——情侣、恋人、恩人、仇人、即将分手的人、有缘无份的人……没一个准确,没一个能够代表她和段执之间的过去现在将来。
她几次张嘴说不出答案,平生第一次共情了哑巴的绝望,眼前的黑影渐渐包围过来,一头栽倒下去。
“醒了?”护士正给她换吊瓶,低头瞥见丁思渺睁开的眼睛,习以为常到:“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在救护车上晕过去了。”
“段执呢?”丁思渺嗓子干得要冒烟,每说一个字仿佛都是在撕开即将愈合的伤口,但为了避免护士理解错误,她竭力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楚些。
“哦你问跟你一起的那男孩儿啊?他还没醒,你想去看他吗?”
“嗯。”丁思渺的哭腔忽地占领了发声权,情不自禁地流泪道:“他怎么样了?”
“脑震荡比较严重,还在观察。”护士说不出你放心,没大事之类的话,只能拍了拍丁思渺的胳膊,聊以宽慰。
“等你这瓶挂完,你可以上楼去看看他。”
“好。”丁思渺咬着唇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进两鬓,“麻烦调快点儿。”
吊瓶滴快了人容易难受,护士欲言又止,还是帮她把速度调到最快。
不到二十分钟,丁思渺便自作主张地拔了针头,昏沉沉地下床,离开病房上了楼上住院部。
在前台问到病房,丁思渺一间间找过去,终于找到17号,这是个单间,她站在门口朝里看了眼,并没有发出什么响动,里面站立的一男一女却先后回过头,视线锁定了她的脸。
“你就是丁思渺?”段鸿不如段执高,但站在丁思渺面前时,目光自上而下,似有千钧重,压得丁思渺无数次想低下头去。
“您好。”丁思渺看着他,不卑不亢道:“我是。”
“能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段执现在会躺在这里吗?”
丁思渺咽了口口水,侧头瞥了眼病房里安静的段执,转回脸说:“他被蒋清风的妻子砸了一下。”
“在哪里?”段鸿接着逼问。
“……法院的女厕所。”
段鸿突然拔高了音量,克制不住嗓音里的怨怼:“我请问你,他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进女厕所做什么!”
丁思渺扭过头,说不出话。
“是为了救你吧?纠青想弄死的人,是你吧?蒋清风的判决,和他有什么关系,谁让你带他去的,谁允许的!”
“对不起。”丁思渺心灰意冷,也不愿再辩驳什么,其实即便段鸿不站出来指责她,她自己也已经把罪过都揽在了身上,似乎只有无尽的自责才能稍稍抵抗她的不知所措。
“他喜欢你我知道。”段鸿出了口气,平静下来,冷淡道:“以前我不干涉,以后你们俩就到此为止,你们不合适,你这样的人……”
丁思渺攥紧了拳头,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段鸿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湿润的,悲伤背后却有威胁在流动,好像一潭池水下燃烧着火焰。
这样一个冲动、麻烦、常常身陷囹圄又无力自保的人。
不知为何,段鸿最终还是没当着丁思渺的面讲出他心里的看法,改口说:“你应该找一个愿意,又能够保护你的人,段执不合适,他自己还没折腾明白,没法儿一次次牺牲自己保护你。”
可是我想保护他啊——丁思渺哀哀地想,只是一时片刻,她还做不到。
“您说的对。”她低下头,莫名地笑了声,这声笑无缘无故,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多谢指教。”丁思渺扶了把墙,转身离开,她脚步虚浮,走出十好几米,才意识到身后有高跟鞋的脚步声。
叶蓁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和她进了同一趟电梯,越过丁思渺按了1楼。
“陪阿姨吃点东西去吧?”
丁思渺不需要回答,电梯门的镜像里,她静静地看了叶蓁几眼,段执有一双很像母亲的眉眼,秀气又精致,很能经得住细细打量。
她不敢多看,很快便侧开头。
楼下的面包店,叶蓁要了份提拉米苏,推到丁思渺面前,看着她叹了口气:“段鸿护短,说话难听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丁思渺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笑了下。
“他们父子俩表面上势同水火,但到底是血浓于水,没那么容易拆开。”叶蓁顿了顿,很轻地叹了口气说:“我是想说,我们家的情况很复杂,不是你一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搞得定的,你明白吗?”
“我们本来就要分开了。”丁思渺忽然出声。
叶蓁一愣,继而点头道:“你提出来的吧?我也想过,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能拎得清楚,长期待在他身边,对你是种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