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让爱君停下手头工作,专注配合内审员,当作一场历练。
结果证明,香港来的审计专业人员确实给爱君上了一门结结实实的课,从凭证到分录,到总账,到报表,如同给一间杂乱的屋子大扫除,每个角落过一遍,一丝不苟。她以为关越已经够专业,然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入财会深似海。
她不知道的是,为了学习审计业务,差不多同一时间,广州外派了几十名注册会计师到澳大利亚,香港,日本实习取经。她赶了趟顺风车。
在关越来以前,公司的账虽算不上混乱,毕竟陈家栋是读财务报表的老板,在他眼皮底下没有蒙混过关一说。但他并没有时间关心枝末细节,于是公司的账登记不连贯,科目乱用,未经签字审核就使用的款项一抽一把,还有故意造假的嫌疑。
爱君解释得无力,虽然明白与她无关,在办公室门口一看到比她或比关越更早到办公室的内审员,心忍不住下沉,上班如上刑,不知道今天又要面临什么样的炮火。
关越倒是一脸轻松。内审来得正是他最苦恼的时候,最好查出问题,问题越大越好,正好把各个部门,不拘是财务部,根深蒂固的盘枝错节好好清理一番。
关越和她保持亦师亦友的关系。他是她职场最起初的根基缔造者,手把手教会她的,不仅是专业,还有为人处世和做事方法。
他最常对爱君说的一句话是:"不会就学啊,问啊。把嘴净识食啊?"
话虽严厉,但随时地,只要她有需要,他总会在旁边指点,拨开迷津深处的核心关键。
他替她挡住车间那些不怀好意的眼光,恶狠狠盯回去,那些眼光,有瞧不起她是一个女人的,也有垂涎她是一个女人的。
他对她是个带路人的存在,她对他发自内心的感激和认可。
更不要说最后,她申请美国大学的推荐信是他亲手写的。她飞往美国的机票,是他托朋友在香港买的。
认识关越绝对是她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香港人走之前,关越请他们吃了一顿晚饭,带着爱君和另外一名财务人员。
爱君高兴,点来一瓶啤酒。随着瓶盖"哧"一声泄气,她终于可以卸下一个多月的紧张。
吃饭是在河边的酒家,熏风凉凉惹人醉,酒劲一上头,她整张脸像煮熟的虾子,笑起来更是肆无忌惮,把香港人看呆。
关越皱皱眉,看大伙吃得差不多,不再啰嗦,利索结了账。
走出酒家,借着能承担古今所有罪名的酒意,爱君走到江边,扶着栏杆,对着黑漆漆的河面大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关越跟在后面,唯恐她失足掉进江里,等她近乎用吼的吼完"人们",马上一步上前紧抓她的手臂,状似劫持人质,把她拖离栏杆,再塞入停在路边的车子后座。
等他坐入驾驶位,一回头,爱君已是乖巧正襟危坐,眼睛闭着,不知是睡着还是闭目养神。
"喂,还是清醒的吗?送你回哪里?你家还是学校?"
爱君睁开眼睛,半是疲倦,半是困惑,给关越报了之辉住的小区的名字,目光飘向窗外,凝视疏星的夜空。
关越先是微微诧异,再是露出过来人的了然,没再说什么,一脚油门往前。
之辉昏沉沉,等到快进入睡眠时,被开门声吵醒,还听到几句低低的交谈,"我到了,关经理慢走。",接着是关门声。
他套上拖鞋,走出客厅。
爱君正坐在鞋柜矮凳上发呆,见着之辉的瞬间,收起眼里的迷茫。
玄关处,带典雅花边的台灯,把她的身影斜斜撑在墙上,孤傲又倔强。
"这么晚,我以为你不过来了呢。关经理送你回来的?",他蹲到她身边,帮她脱鞋。
与此同时,他闻到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嗯,喝了点。高兴。"
“香港人终于走了?”
她早上用牛奶和他干杯,庆祝这最后一天的胜利。他比她更激动。这一个半月,苦闷的不仅是她,还有他。他是连坐受害者......
"还能站起来吗?"
她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脸是红的,如玫瑰般绽放:"不能。我要你抱我。"
他一声“遵命”,抱起她,从地上直起腰时,显得有点吃力,"你这是吃了多少东西啊?好沉啊。"
她把头紧挨他的颈脖,无聊的手拨弄有隐隐薄荷香的衣领,无聊的嘴唇向耳垂吹一口热气抗议。
"自己洗?还是要我帮你?"
浴室门口,他问。
她挂在他脖子上,单脚跳下,脸还是烧红的,说:"我自己来吧。"
"好,我给你拿睡衣。"
等她洗完澡,吹干头发,他躺在床上,有均匀的呼吸声,床头的台灯为她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