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我在流花路租了一个临街店面,过段时间在那边开店"
是不是失恋的男人更能专注事业,这话题让船头一时反应不过来,"呃…髙弟街做不下去了?"
之辉白他一眼:"是开分店。我和爸商量了。流花路店面离火车站近,人流量更大,也方便来批发衣服的人直接把货物搬运到火车"
"我听说广州市政府要把火车站那边打造出一个批发商圈。你是冲这个?"
之辉点点头:"是,那边不久就要重新规划。那边的店面是暂时的,我先去试水,也要和我爸髙弟街的衣服店拉开一个档次"
"你自己找工厂?"
"嗯。长远来说,我想有自己的工厂,从设计,面料到流水线生产,批发,一条龙服务到底,利润更大"
"嗬!大老板!你到时候随便给我留个副厂长的清闲职位,给我养老"
之辉嗤笑道:"我还能给你送终,要不要?"
船头扭头呸呸几声,说"讲开又讲。火车站附近治安很差,牛鬼蛇神,妖魔鬼怪横行,光天化日之下,谋财害命敲诈勒索的事很多。你带现金出入的要多加小心。长命功夫长命做啊"
"还有一事"
之辉仰头喝一口酒,淡淡的语气,如蜻蜓点水:"爱君要的两千还是三千块,我出,以你的名义借"
"切!装吧你!这辈子你逃不出爱君的蹂躏"
第二天,船头带两千五百块到Z大找爱君。
这是他第一次进Z 大校门。他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去参军。难怪人家说大学是象牙塔,走在大学校园里,近有朗朗读书声,远有篮球足球比赛声,草地上有几个人围坐一起弹吉他吟唱,灌木丛背后隐隐约约有几声倾诉爱情的低语。
他觉得灵魂分分钟被一股单纯天真洗涤。
之辉是怎么能在大学校里还能养出一身浑浊的铜臭气。丫的他实在想不通。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女生。他拦下一个女生说:"我要找财会班的罗爱君,麻烦帮我找找"
女生的脸面对一张俊俏的脸,马上泛起绯红,害羞点点头,小跑上楼。
还是大学校园好啊,清纯的女生好啊,看得他心旷神怡,不自觉抬头挺胸做人。
旁边还有一个男生正在等女朋友,和他交换一个同为战友,惺惺相惜的眼神。
尽管大学谈恋爱早已不是明文禁止的事情,学校对此一直持有保守态度,以劝诫开导的方式提醒不要早恋,怕分配不到一处导致分离,和当年知青一样。
总有人不顾未来,珍惜当下。
爱君很快从楼上下来,頂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像是刚刚运动完洗澡的样子。她见是船头,一路的七上八下落入尘埃,心里松口气。
"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钱呀",他压低声音,拍拍手提包说。
她盯着他的手提包不动,思考一会说:"你有空吗?现在能开车带我去天河驾校报名吗?"
她也是怕大喇喇几千块容易引来蝗虫小偷。
船头灵光一闪,说"没问题"
第二十一章 陆思成
船头答应带爱君到天河驾校替定军报名学货车,车子却开到了髙弟街,他的小计谋是安排一场破冰之旅,制造兄弟与爱君的独处机会。如此煞费苦心,连自己都被感动了,一个劲叹气感慨。
爱君冷眼看这个一路上时不时摇摇头,又莫名其妙自顾自轻轻发笑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出声:"船头,你知道你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吗?"
船头没反应过来,挂着笑,"嗯?"
"思春"
笑吧笑吧,即将拯救世界的男人就要承受得住世人的嘲笑,回头再敲诈之辉一笔。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店里只有之辉母亲黄碧云和一个打工妹在。
黄碧云说:"找辉仔啊?不巧。他到珠海去了",朝船头身后看去,"爱君也来啦?"
"李阿姨好",双手交错于身前,规矩乖巧打招呼。她对黄碧云既感疏远又略带畏惧。
竹筒楼里的其他女人即使不是疍家妹,也是贫穷人家出生,而黄碧云的父亲是军人,母亲也是国民党军官后代,拨乱反正后,父亲被迅速提拔为干部。干部大院子女,生活在竹筒楼是一个异类。
她平时不常与邻舍来往,三不五时回娘家住,每次回来总会带很多别人吃不上用不上甚至没见过的生活用品和干货。
水井边,大树根的闲言碎语,难免不波及她,说她高傲,说她看不起人,这些只在人背后讲。在她面前,恭维话一句不敢少。
罗爱君有天放学回家,在阴暗潮湿的楼道与黄碧云相遇。一股强大的压力在头顶盘旋般,她抬头恭恭敬敬称呼李阿姨。
黄碧云点点头,面无表情,不似别的女人还会寒暄几句"爱君下课啦?又要帮你爸妈摆摊啦?哎呀,太瘦了,下次来阿姨家吃饭"。这些话才不会从黄碧云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