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荣浩看过去,荣浩会意,向他微微点头。
“荣队长最近为了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案子可以结了,大家都可以安心,好好休息了。”
眼瞅着两人摆出一副就此打住的态度,楚恩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按住胸口,一手紧紧地抓住床尾护栏,愤愤道:“商玉痕,你,你还有良心吗?你是一定要把人逼上死路吗?”
“你以为我想吗?如果我不是警察,我没有责任也没有能力去管别人的事。但现在情况不同,人命关天,我不可能轻易放弃。”
商玉痕冷冷地道:“你的亲朋好友很重要,他们的命很重要,可是那些死者呢,他们的命不重要吗?就算你们认为他们罪恶滔天,他们的死是诅咒,是活该,可将来有一天,别人也觉得你活该受死,你愿意接受吗?”
他上前一步,直视这楚恩的眼睛:“就算是罪恶滔天的人,也应该接受法律公平的制裁,这也是他的权利。”
“公平?你什么时候见过公平?”
荣浩终于忍不住道:“楚玉生,你在说什么。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楚恩,如果你认为不公平,你为什么要当警察呢?”商玉痕无奈地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做着违背自己信仰的事,你不觉得矛盾吗,你不累吗?”
楚恩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走了个来回,最后慢慢地地低下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意。
“好,你们说的都很好。”
他闭上了眼,然后像是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是我雇凶杀妻,苗天启是无辜的。”
这一刻房间里没人说话,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楚恩慢慢地睁开眼,握着床位围栏的右手手指在微微的发颤。
“没有人能忍受自己的老婆堂而皇之的出轨劈腿,给自己戴绿帽子。我早就想杀她了。何况她还是个独生女,她死了,她的遗产怎么说也得有我一份。我雇凶杀的人,不巧被朱瑶发现了,所以对方也一起把她给解决了,事情就是这样。”
他低着头将这些话说完,依旧无人接话。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上了荣队长那震惊的双眼。终于,荣浩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他转身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怒吼道:“荒谬!这他妈的简直是荒谬!楚玉生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话!你自首,你跟我玩这招。昨天他自首今天你自首,你们把这当什么儿戏吗?好玩吗?是不是明天就该我去自首,人都是我杀的?”
他激动地扑上去揪住楚恩的衣领,商玉痕连忙上前将二人分开。楚恩被他拽的跌跌撞撞坐倒在床上,荣浩指着他的脸道:“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允许你们一个个在这里发疯!”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出门,但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愤愤地道:“莫把别人都当傻瓜当白痴!”
商玉痕一路追着他到了二楼楼梯处,荣浩怒道:“你看见了,这都是什么鬼?啊,他们一个个都在做什么?挑衅法律吗?”
商玉痕摇了摇头,荣浩深深地做了几个呼吸,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认识楚恩也近二十年了,从来没听说他有这样铁的朋友,这样过命的交情,心甘情愿要替人顶罪受死。”
“难道这世界上只有他有朋友吗?”许久之后,荣浩道:“他楚玉生也是我的老朋友啊。我又哪能忍心看他死......”
古云依旧在老地方钓鱼,天色渐晚,但他身边的鱼篓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商玉痕在他身边坐下,古云没有看他,两人就这样注视着眼前这条波澜不惊的钦江水面。
“嘉评没有骗人,我在别人的眼里确实早该死了。呵呵,我这种老家伙,不,我就算不老,也早该死了。”
“每个人活着自有他的意义。”
“这话说的不错。你看,我其实连钓鱼都没有目的,我终身吃素,哪怕某一天我真的钓到了,我也会放了它。但你说我为什么还要钓呢,没有目的,我只是想这么做,于是就来了。就好像我这个人,活了六十年,也只是单纯活着,没有目的。”
商玉痕心情有点沉重,看着他不吭气。
“你又来找我,是因为嘉评还没有找到吗?”
“是。”
古云淡淡道:“你们警察是觉得他走之前必然要回来看看我吗?”
商玉痕轻轻“嗯”了一声。
“您应该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吧。”
“你是这世界上少有的,对我叫‘您’的人。这是你的习惯,还是你的礼貌?”
商玉痕笑道:“当然是礼貌,您年长我这么多,无论是学识还是人生经验必然远胜于我,我称呼您是应该的。”
“我没有什么人生经验,但趁着我还有点知觉,我想说说我自己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