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诅咒(82)

他们三个人下了车,就匆匆地去路边的小饭馆了。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很不安。那两个女孩的身影总在我心头晃荡,我有点烦躁,但又说不出来。

事实证明我没有杞人忧天。直到我8月底返回大学时,那两个女孩也没走。

我记得那是一个雷阵雨过后的傍晚,我从我叔家出来时,看见一个黑影蹲在田埂边上。我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是苗俊那两个女同学之一,那个年纪十五岁的女孩张友秦。初见她时,她穿着白色短袖衫,卡其色长裤,此时她依旧穿着这一身衣服,但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了。我不由得怀疑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她就从未换洗过衣服。

突然看见我时,她也吃了一惊,先是手足无措地发愣,然后站起来想走。我叫住了她,问她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她是不是住在四爷苗叔同家,需不需要我送她回去。

我一口气问了她很多话,她突然哭了出来,随即捂住了嘴,眼神警惕地四下张望。我知道她很害怕,想安慰她几句,但随即就想起来,对她来说,我这个出现在夜晚野外的单身男子也是一种危险。

这时我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我天真地以为她只是晚上跑出来玩迷了路,便给她指了苗叔同家的方向。其实离这里不远,走过去十分钟都用不到。她缩着脖子看着我,然后慢慢地朝我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我又不敢跟上,怕她更害怕,只得站在原地朝她挥手。

事情过了一年多我才突然醒悟,我可能错过了救她的最佳时机。但那时我预料不到事情会有那么严重。

第二天中午,我去地里给我爸爸送饭,远远地看见苗俊和朱瑶靠在他们家农用车边上聊天。他们的神情动作都很自然,所以我就没多想。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张友秦并不在其中。

后来我爸爸问我,我就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她们的情况,初三学生,外地来玩的。我爸爸平时不多话,那天也破天荒的问了我很多,为什么快开学了她们依然在村里玩。

他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于是我找到了苗天祝,从他那里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她们的情况。张友秦是个性格内敛的女孩子,从小就很相信她这位同学,拿她当姐姐一般对待。这次来岛上旅游,就是朱瑶的建议。但据苗天祝所说,苗俊似乎另有打算。

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又不能多管闲事,于是我跟苗天祝说,让他劝苗俊早点叫个车,送两个女孩子回市里去上高中。苗天祝答应了,但事后我才知道,他那段时间和苗俊闹了矛盾,压根就没有去找过他。

就这样过了半年多,到了次年的春天,我才听村里人说,张友秦居然和苗俊的哥哥结婚了。那个时候苗岸已经翻过三十岁了,张友秦才十六岁。

结婚是大喜事,我能说什么呢?我除了吃喜宴替我爸爸送红包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根本不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心甘情愿嫁给一个精神病患者,何况他们此前根本就不认识。

可是她为什么不走呢?

请原谅我当时有一种“何不食肉糜”的优越感,因为我是人身自由的人,想不到她面临了什么样的困境。我只是奇怪,非常奇怪。那种感觉盘旋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不断地说服自己,那是别人的家事,全村那么多人都没有表示任何意见,我是个外人,我只需要好好上学,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四月清明节我回了一趟家,给我爷爷奶奶和妈妈上坟。我故作随意地和村里人闲聊,有人告诉我,张友秦和朱瑶都不回家啦,张友秦嫁过来后,朱瑶也愿意陪他住在村里。在他们口中,这桩婚事非常难得,非常幸运,没有人会站在张友秦的立场去想。

岛上的人一年四季都得忙农活,尤其是四五月间。我留意了一下四爷家的情况,发现张友秦平日里根本就不出门,大白天的也会呆在家中。苗岸自生下来就不正常,按理说才应该是经常呆在家中的人,但时常都会在村里闲逛。那么张友秦在做什么呢?

第三天我打算启程回学校,路过四爷家后院时,突然看见张友秦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河边发呆。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条河已经快要干涸了,就算是放羊都没人走那过了。我看了看表,时间还挺充裕,便打算和她打个招呼。

发现有人靠近,她像是受惊的鸟儿一样抖动了肩背,盯着我看了好久才想起我是谁。

你为什么不回家?我开口问她。她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去卷裤脚。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她的两个脚腕上全是绳子勒出来的伤痕,新伤叠着旧伤,有些部位还在红肿发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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