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在天之灵,一定要好好保护好通白啊!”陈静秋适才放声大哭,一身素衣靠在棺材下。
在场的人皆认为夫人对老爷爱惨了,连身子都不愿意从棺材上挪开。
“老爷,当年的我还是一名百乐门舞女,您说我机灵相中了我,可我知道,若无这张皮囊,您断然不会注意到一个舞女。”陈静秋俯首喃喃,垂泪直下。
雷通文一拳砸到了自己的胸口上,丝毫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都是我的错,我若是能够早点查到父亲身体有问题,定会去阻止他追通白,都是我的错!通白,你别自责,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照顾好你,也没有照顾好父亲。”
雷通文的眼泪,佯装忍不住淌了下来。
雷通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是我害死了父亲,都是我的错!
“通白,长兄为父,今后我一定会好好辅导你成材,铁然不会辜负父亲生前夙愿!”雷通文抽出了三根手指,对着雷既明的棺材发誓。
一家子人,心怀鬼胎,偏最是悲恸。
次日,天光初开。
宾客陆续来到了雷家。
其中林长恒也来了,黑褂长衫,左边胸口处别了一块怀表,做工精细,掐丝成虎,老态修林,只是月余不见,林长恒已经是满头白发,眼尾处的皱纹如张开鱼鳍。
秦宴携沈舒走进了灵堂,沈舒一身素袍,宛若千里江山图里走出来的美人,举止得体,莞莞一笑,如春风过顶,诗意如瀑。
秦宴脸上的花疤丝毫不影响他的仪态,如青木立挺,沐青霜为质,和沈舒站在一起,俨然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惊艳到了,纷纷移眸看向了二人,那名男子明明其貌不扬,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身携肃杀与孤傲,远观似狮王独立崖头,而他们不自觉成为了抬望狮子的百兽。
雷通文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可一个人的气质难以改变,??普通人没有他身上的气质。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新冬!
失忆的新冬——
倏然间,雷通文睁大了眸子,呼吸不由得加重了一分。
如果,他就是秦宴的话——
雷通文垂首,他的表情兀地变得狰狞了起来,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原以为沈舒身上的秘密才是最让他感兴趣,没想到她这个未婚夫决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伯母,节哀。”
沈舒温声宽慰。
陈静秋只是沉默垂头,又将头抬起,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沈舒。
“当日,你爸去时,雷家没有到场,你可有怨?”陈静秋好像在等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秦宴握住沈舒的手,这更让雷通文起疑,现在他已经能够确认了新冬就是秦宴,史蒂会对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下意识百般维护呢。
“来是情分,不来,我也没权利去强求,伯母,如今我们即将成为了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沈家愿意同雷家度过这个难关。”算是还了秦宴在雷家的养伤之恩。
陈静秋扯开一抹别扭的笑容,伸手擦了一下眼皮下的泪水,倍感欣慰说着:“你能如此深明大义,是新冬的福气,日后你们夫妻若是有何需求,雷家……自当尽力。”
旁的承诺,她也不敢开出来。
诺,一旦开出,要是想收回来,那可就是难于上青天了。
“劳伯母挂心。”沈舒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劳义母挂心。”妇唱夫随啊。
沈舒上香之时,雷通文的余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沈舒,这让沈舒觉得不舒服。
秦宴恭敬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灰盆中。
“义母,舒儿身体不适,我先扶她到一旁。”
陈静秋也不好拒绝,应了下来。
雷通文作为家中长子,丧礼之上不得离开灵堂,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舒离开。
脚步才迈出门口,二人便撞上了千本奈子。
千本奈子红光满面,走路微扭,身后还有几个日本兵抬着一个挂着红绸的箱子。
沈舒错愣了一瞬,将自己的情绪埋葬在眸底。
“千本长官,真是巧了。”
秦宴下意识微微移动自己的身子,多出了沈舒半个肩头的距离,将沈舒护着。
千本奈子其后,笑道:“不巧,沈小姐是来参加丧礼,我也是不请自来。”
千本奈子这只狐狸,笑起来你不知她葫芦里是什么药。
昨夜同朝香行房事,下手太狠,直到清晨他们才分开。
“我身子不适,就不打扰了千本长官了,咳咳。”沈舒咳嗽了两声。
“那怎么可以,沈会长若是感染了风寒,我可是会心疼的。”她心疼人的方式就是当着那个人的面,将皮肉一片一片变成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