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走二十米,垂柳泛黄,低垂河面,车行经过拐角处,便到了弄堂的位置。
关老头说过,上海的弄堂是一大家子杂人住在一起,人可以不认识人,挤仄得很。
当沈舒第一次来到弄堂的时候,一股无形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这里的人生活大多低着头,怕冲撞了不得了的人,偏偏巷长里短之中有透着市井生活味。
“瞧瞧,那是衣裳看着金贵,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千金来了。”
“这姑娘长得真俊,若是能够赏眼看看我们几眼也值当了。”
……
弄堂里的人束缚在一隅之地,鲜有机会和大人物接触,故而沈舒的出现,让狭隘的走道上挤满了人。
“别挤我,那身份的人,咱们可碰不得。”
上次他们这儿有个人出去不小心刮了富家公子的汽车,那么牛毛大小的痕迹,富家公子愣是将他打得半死,还索要五百大洋。
他们穷人家,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实属良况,哪里还有余钱赔付人家五百大洋,那人回来后没多久,跳进了黄浦江中,正值夜起,没入江中,再难寻迹。
“那姐姐的衣裳真好看,娘,能给我买一件吗?”小女孩热盼望向了自己断了一条手臂的母亲。
母亲不说话,只是用左手轻轻安抚小女孩。
沈舒惭愧垂下了脑袋,他们的出现是光明还是更深的黑暗?
也许,再等等,每个人都努力前行,黎明就到来了。
四喜的屋子在最里面偏角落的地方,旁边是大型垃圾场,所有人的生活垃圾都丢在了一墙之隔外。
夏夜碎光布起时,总能闻到一股黏臭的味道,有时是发霉瓜果蔬菜,更多时候是死去的老鼠散发出来的尸臭味。
他,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过吗?而那个叫四喜的女孩又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埋伏在这里许久的巡捕房大队长钱围,终于看见有人来了四喜的屋子,这里的尸臭味可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沈舒和秦宴一齐看向了牛圈的方向,二人余光相撞,尴尬对视了一会儿。
“我是好奇牛圈是什么样的,你,信吗?”
“我也是,我的大小姐。”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宠溺地看着她。
沈舒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这家伙不正经还贫嘴,看来是得好好在婚前给他点教训了。
“我,想看看牛屎。”
埋伏在牛圈的钱围啐了一口,这要是走过来,他们可不是就要被发现了。
“好。”
与其被人发现,还不如他们自己直接走出来,更有气势。
“巡捕房办案,你,是不是新冬?是不是你杀了冯大水?说!”钱围拿出警棍指着秦宴,鼻孔的粗气还未平息。
“我是叫新冬,但我没杀冯大水,我只是在这里养了几天伤。”
“伤?我明白了,你定是同那三人殴斗之中受了伤,你果然有很大的嫌疑,麻烦你跟我们到巡捕房走一趟!”
秦宴道:“现在,已经没有巡捕房了。”
钱围急红了眼,这家伙知道的还不少。
“我告诉你,只要有不平事,就有巡捕房,有巡捕房,有警察厅在的一天,就没有小鬼子作威作福的一天!呸,我跟你一个杀人犯说这些做什么?”
“我不是杀人犯,你们可以查看伤口。”
“伤口被钝器破坏,你小子,精的很!”
看来只有找到了四喜才能够证明他的清白了。
“跑!”
秦宴欲拉着沈舒跑起来,沈舒将他的手拿开。
她的力气……
“我是沈舒,这位是我的未婚夫,我想我的未婚夫应该和死者没有什么过节,相反,四喜是住在这里的人,难免会有一些冲突。”
沈舒?就是那个最近名声鹊起的茶会会长?
商会的人,连局长都要给几分面子,他们担了个虚职,得罪了商会的人,日后怕是升职无望。
“那请沈会长和这位先生去警察局说去,待我们找到了四喜,再断案。”
即便是商会的人,也不能动摇他捍卫正义的赤子之心!
“好。”沈舒淡然应下。
原以为这四喜是个善良的姑娘,没想到还挺多心思。
此时,青龙会。
此番的青龙会已经潜进了约一半的日本人,相当于架空了一个帮会。
女子粉色肚兜垂落至漠峰前,双指捻起一颗葡萄像蜻蜓点水般点过叶佛堂干裂老态的唇前,又戏耍一般将葡萄拿开。
“老爷,这可不行,您看看,我在青龙帮会无依无靠,万一少龙欺负人家,你又不站在我这边,可如何是好。”
青龙帮会的待遇比她在弄堂的生活好多了。
叶佛堂一拍桌子,吃了一把豆腐,力壮男子的雄气:“他敢!少龙父亲死的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大,你嫁给了我,那就是他奶,他敢对你不敬,那就是打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