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汗水,孩子们的笑声,我和白露喜欢那份工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如此。
游乐场的老板看我们工作卖力还给了我们奖金,那个夏天我们一共赚了 3100 块钱。我和白露拿着钱激动地抱在一起。
离开深港前的那个晚上,我和白露去到深港世界之窗,站在门口看了看票价,还是不舍得走进去。
“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钱,那时候再过来吧。”白露满怀信心地说。我也同意。我们无比有信心,我们可以拥有不同的人生,拥有属于我们的未来,或许,我们还可以弥补另一个人的未来。
2010 年的秋天,我和白露一起去到新京,这座城市,彻底改变了我们。
列车抵达新京,下火车的时候,我们对这座城市的第一感觉就是:人多。车站里有很多人,街道上有很多人,地铁里也有那么多人。有人西装革履,有人扛着蛇皮袋,有人捧着书,有人拿着我没见过的游戏机打电动,这座城市很精彩。
还记得我和白露第一次坐地铁时的情形,白露问我,“你有没有觉得地铁就是火车,只不过一个长途,一个短途。”我点点头,她说的总是对的。
新京市人民大学,我们来了。
偌大的校园,如同新世界向我们敞开的大门,迈进校园门口,我们以为就可以拥有新的人生。只是很快,我们就发现,人是无法遗忘过去的。
白露说她不知为什么,开始做噩梦,梦里的情形是漓水湾海边的别墅屋。她常常说自己有罪,我说,我应该是罪魁祸首。有时我们两人在食堂吃着饭,忽然看着彼此就哭,很长时间我们都是悲伤的。我们拥有的越美好,心底的愧疚便越深。
新京的秋天,逐渐变冷,与漓水湾不同,这里很干燥,我的卷发愈发毛躁,舍友总说我像一只迟迟不发情的泰迪。
整座城市散发着一种空旷和忧伤,即使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可是站在道路两旁,心底还是空空的。早就听说新京秋天银杏叶落下时会很美,可我只看见白露总是红肿着眼睛。
她应该是得了抑郁症,我猜测。
只要没课,我就会去找白露,我想多陪她,但我也察觉到,白露总是躲着我的。大学第一个学期,白露和我还是经常在一起聚的,只是横梗在我们记忆里的那处悲伤吞噬了我们的快乐。我们看见对方,仿佛就是在提醒彼此那段不快乐的记忆,所以,她产生了逃离的念头。
还记得那是大学一年级下学期,那年元旦的时候,新京世新天阶有跨年活动。我主动邀请了白露,我想让她快乐起来。她也答应了我,我们两个人约在那里准备一起跨年。
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那里的灯火是我们在漓水湾不曾见过的。周围有很多写字楼,白露说以后她一定要到那里工作。后来她也确实做到了。
临近晚上 12 点的时候,天幕滚动过许多留言,人们在告白,在发送新年的祝福。我和白露也发了消息,我说,希望身边的女孩永远快乐。我没有找到白露发送的消息,但是,她把她的心愿说出了口。
人群中呼喊着新年的倒计时,我看到白露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她说:我希望明年,可以不一样。白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泪光。我拥抱着她,她在我怀里痛哭,我也哭了。我们逃离了漓水湾,却无法逃脱心底的负罪感。
新京的夜晚真的很美,霓虹和街道把这座城市编织成童话,我们都是想要在童话故事里找寻真相的人。
那天晚上,我们从世新天阶,步行走过双子星大厦,白露是开心的。她唱着我没听过的歌,手舞足蹈,那时候我们不知道累,也短暂地忘记了这座城市的寒冷。走到三里屯的时候,酒吧里有歌声传出,白露停了下来。
我知道,她想进去看一看。
我拽着白露走进酒吧,那是我们第一次去酒吧。我们勉强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找到两把椅子坐下,叫了两杯酒,花费了两百块钱。酒吧里的人真的很多,有人吸烟,有人喝酒,还有昏暗角落里拥吻的男女发出几声呻吟。
台上的歌手,是个年龄不大却散发着沧桑的男人,他的头发有点长,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睛,反正我是没有看清他的脸。他在台上抱着一把吉他,唱着一首歌,歌词是这样写的:
画一群鸟儿围着我
再画上绿岭和青坡
画上宁静与祥和
雨点儿再稻田上飘落
画上有你能用手触到的彩虹
画中有我决定不灭的星空
……
也许是歌里的画面让我们想起漓水湾的日子,又或者是白露有点喝醉了,我再次看到她落泪。台上的男人唱了一首又一首,听旁边的人说,那是一个不错的民谣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