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
李旺苍继续说道:“不要瞎猜了,洪光啊洪光,我这一把年纪,都快退休的人了,因为你们村的事儿,可被牵连了不止一次,我还真是无妄之灾啊。”
刘洪光羞红了脸:“李书记,这都是我没做好工作,回去之后一定加强村里的安全教育。”
刘洪光愁的眼里没了光,江海成的这个家,算是彻底散了。
6
县里派下来的联合调查组很快给出了结果,认定为自然火灾事故。至于起火原因,有可能是火炉,也有可能是火炕,一家人只剩下一言不发的江岩,没人反驳,也没人接茬,都认同这个结果。
江岩恢复得差不多,刘洪光接她出院。
之前本来要给乔大娘的三百块钱,看到老太太咄咄逼人的嘴脸之后,刘洪光心里一百个不满。如今乔大娘自杀,刘洪光索性一股脑全给江岩买了新衣服和一些文具,快过年了,总不能让孩子光屁股。
晨起寒冷,四处荒凉。
刘洪光带着江岩站在废墟的院子门前,抽着烟,不知怎么的,就呛红了眼睛。江岩死咬着嘴唇,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村里准备了三口大棺材,选了吉日,由村委出面,牵头办了葬礼,原本的吃吃喝喝也取消掉,只有几挂鞭炮响彻荒山。
江岩披麻戴孝,跪在三个崭新的坟堆前,面色冷漠。同村的村民拄着铁锹,围着江岩,都是务农的汉子,吧嗒吧嗒抽着烟,时不时有人抹几下眼泪。或是觉得心里酸。
刘洪光牵起江岩的手,怎么都拽不动。刘洪光心里揪得疼,轻声安慰:“小岩呐,以后你好好上学,钱的事情村里想办法,考上大学,你爸妈,奶奶,都就心安了。”
江岩眼睛发红,猛的扑到坟前,哭得撕心裂肺。
7
“你总不能一直养着她吧,浩浩怎么办?家里没有多余的钱。”
正在吃饭的刘洪光将筷子摔到桌子上,指着自家婆娘大骂:“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海成活着的时候,没少给咱家帮忙,现在就剩下小岩一个人,你让她怎么办?不读书去打工吗?”
刘洪光的妻子捡起筷子甩回去:“这都快半个月了,小岩一句话也不说......”说着声音放小了一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哎,你说她这里是不是受了刺激,变成哑巴了。”
“混账话......”
刘洪光话没说完,江岩背着书包从里间走了出来,朝夫妻二人深深鞠了一躬,起身走出门去。
刘洪光哎呀一声追了上去。
大雪方晴,太阳下寒风依旧,抬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眼睛刺得睁不开。经过自家废弃院子前,江岩头也不回,鼻子又酸又涨。
一条柏油马路将伏岭镇分成两半,出了村口,江岩沿着马路一直朝北县城的方向走去,红色的羽绒服如同一团火焰。
刘洪光追上去拽住江岩的胳膊:“你这孩子,你往哪儿走?”
江岩一言不发,盯着来往车辆。
刘洪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婶子说话难听,别往心里去,等过完元宵,你就要开学了,学校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不影响。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一辈子总会遇到很多难的事,一步难,步步难,难着难着,就不难了。”
江岩仍旧不说话。
刘洪光没辙,以前多活蹦乱跳的一个孩子,还经常跑来辅导自家儿子的功课,现在变得冷冰冰的,看着都难受:“这样这样,小岩呐,我知道你不愿意住在叔家里,怕添麻烦,你是个懂事儿的好孩子,我保证在开学之前解决你的问题,一定会有办法的。”
江岩抬头看着刘洪光,这个中年男人多了几分跟父亲不同的沧桑,一双常年务农的手,粗糙又温暖,鼻子一酸,扑进了刘洪光的怀里。
刘洪光眼泪一下子又蹦出来了,使劲儿拍着江岩的后背:“好孩子,好孩子,我们回去。”
临近开学。
刘洪光跑前跑后,组织村里募捐了五千多块钱,又跑到镇中学和县一中,找到两个学校的校长,饭桌上刘洪光连干三杯白酒。
两个校长被江岩的事情和这个憨厚的糙汉子村长感动,连连答应,发动全校师生进行募捐。
刘洪光拿着募捐来的两万余元,出了县一中的校门,看着热火朝天的开学报道,热泪盈眶,这讨来的钱,分量沉甸甸的。
又马不停蹄跑到县政府、镇政府、教育局,为江岩争取到学杂全免的政策。
江岩正式去学校报道那天,刘洪光接到了镇里正式对他换届免职的通知。
刘洪光躺在椅子上,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哼起了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