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很长时间调查你,”宣宁很平静地说,“大概有半年多吧,搜集了各种与你有关的花边新闻,了解你的过去,还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把你的过去也查了遍,所以,从你在酒吧遇见我开始,一切就是有预谋的。”
白熠看了一眼周子遇,忽然想起当初,他曾经几次三番地怀疑宣宁目的不纯。
当时的他总不相信。他就是这样的性子,看起来洒脱,实际上也固执,别人越是不看好,他越想尝试。
“我早就知道沈烟的存在。单纯天真的小白花——那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过去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扮演这样的角色。”说到这儿,宣宁忽然笑了下,“我是表演系科班出身,这是我的专业啊。”
不过,现在她发现,就算是她曾经用心观察过的沈烟,都已经变了。
好像每个人,自己本来的样子并不重要。
白熠不甘心道:“但我没有把你当做她。”
除了最初因为那一分不明显的相似,而被吸引目光,他后来并未将她同沈烟放在一起比较。
“我知道。如果完全是个替代品,你根本不可能会真的爱上我吧。”她说着,抬起眼,毫无感情的眼眸就这么冷冷地望过去。
“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我。”
没有真情实感,都是处心积虑,为了让他沦陷,甚至可以抛却部分自尊,有意地扮演别人。
白熠心里又苦又冷,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因为嫉妒吗?”
宣宁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嫉妒不够吗?”
她用一种平静到让人心底发慌的眼神看着他:“你早就见过我的,不是吗?”
白熠呆住了。
“十五年前,在你家门外,那座小山的半山道上,你忘了吗?”
他没有回答,也许是不敢。宣宁便继续说:“那时候,我父亲刚刚去世,我请姑姑帮我打听了你们的住处,然后一个人买了车票去找她。”
“在那之前,我总还抱着希望,我想,从前她不要我,是因为有爸爸还能照顾我,可是爸爸已经不在了,也许她会收留我。可是,等我到了,在那儿站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等到能见到她时候,她却连让我说出爸爸死讯的机会都没给,开口便让我不要打扰她的生活——最好一辈子都别出现。”
她喝了口茶几上的冰水,等那股冰凉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又继续说:“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她对别的孩子那么温柔体贴的样子——从前都只是在电视里看见。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如果她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也许我不会这么难过。可她偏偏是光芒万丈的巨星,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新闻里,让我一次次看到你们‘一家人’有多么和睦。有那么多人爱她,他们都以为她完美无缺,却不知道她其实是这么无情又自私的人。”
“白熠,你童年每一天的快乐和幸福,都令我嫉妒。你大概忘了吧,那天,你说我是怪小孩,你说我这辈子都没人爱,这句话,我记了这么多年,可是你看,你还不是说了爱我?”
一字一句,说得颤抖,听得白熠低下头,几乎不敢直视她控诉的眼睛。
他感到嘴唇和喉咙都干燥极了,好半晌,才艰难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脑海里渐渐出现很多年前的画面。
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他早就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孩子不要命似的蛮劲,和像小兽似的眼神。
那时候,舒淑兰和他父亲结婚才不到三年,他还沉浸在有了妈妈的快乐中。
其实那个小女孩的出现,并非完全没有让他起疑。
可是,舒淑兰告诉他,那只是个她曾经资助过的贫困女孩,因为贪图金钱,想要认她做母亲。
她说:“阿熠,你想让别人也当妈妈的孩子吗?”
那时,才十一岁的他,对许多事已有了自己的看法。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女孩的来历也许没那么简单。
但内里的幼稚尚未脱去,好不容易有了妈妈,他一点也不想和别人分享。
那一丝丝的怀疑,被余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对失去的恐惧压倒。
他将这件事深深埋在心底,没有对其他人透露过半个字,包括父亲。久而久之,甚至真的完全遗忘了。
“对不起。”他重复一遍,只觉一切好像在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
身上的伤隐隐疼痛,却像提神剂一般,让他还吊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