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朝绿尘使了眼色,绿尘自求多福地看了他一眼,便与小厮一道退出去了。
门轻声关上,屋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阿玦?”
他抻着脑袋,看着坐在桌前背对着他的戚玦,心虚得尾音都不自觉飞扬起来。
却见戚玦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裴熠呲着虎牙,殷勤一笑:“阿玦。”
戚玦却没心思同他笑,只是盯着他看了片刻。
不过两三个月而已,肉眼可见地形销骨立,好端端一个人,面色这般难看,到现在嘴唇的颜色都还是灰白的。
见她此般,裴熠也收敛了嬉皮笑脸,赶忙服软:“是我瞒你,是我不好,阿玦你别生气。”
“你伤哪了?”戚玦冷不丁问他。
“没哪……”他狡辩道:“真没哪,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虽是这般说着,但还是悄悄攥紧了手,藏紧手心的伤。
但这样的小动作还是被戚玦捕捉到了,她蛮横抓着他的手腕。
没来得及闪躲,裴熠便吃痛地嘶了声,吓得戚玦当即松手。
“不是说没伤吗?”
裴熠低着头闭嘴不说话了。
“给你。”戚玦拿着那糙陶瓶给他:“吃了,然后找明镜道人瞧瞧,弄些疗伤补身的方子。”
裴熠抬头,却见戚玦眉头皱着,却并无生气的意思,只是愁色不减。
“阿玦……我已经无甚大碍了,这药救急的,我现在吃倒辜负了它,不如留着……”
“你吃不吃?”
戚玦没有疾言厉色,但却让他再没敢说半句反驳之语。
他讷讷:“吃。”
裴熠接过来,把药丸子倒掌心里,浓重的药味难闻得几乎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裴熠又冲她笑了笑,便自顾自去倒水。
趁着背身对着戚玦的空档,他偷偷把药塞进衣襟,又假模假样喝了杯水。
“吃了吗?”戚玦走上前来。
他险些呛着:“吃了吃了!“
“这药的余味儿真冲。”戚玦不禁扇了扇。
“阿玦,我有更要紧的事情同你说。”裴熠岔开话题,他拉着戚玦一起在矮塌上坐下:“来。”
“怎么了?”
“这次我去宁州,收获斐然。”他道。
戚玦瞬间来了精神:“你说。”
“我此去宁州,就是为了找裴子晖的罪证,以让皇上有名正言顺将其除之后快的理由,除此之外,若是能找到他当初在宁州时的追随者就更好了,这般就能在他起事前提前防范这些人。”
“说到这个。”戚玦道:“你可听说了南安侯的死讯?”
裴熠回京途中便已知晓,也早已于路途漫漫中将此事在心中消化,他的神色一瞬黯然:“回京途中便听说了……裴子晖借送丧之名去宁州,怕不就是为了和他当初的旧部取得联系,毕竟他统辖宁州军那么多年,根深树大,有些余孽也不足为奇。”
“不止,靖王在宁州最大的底气应当是姜家。”戚玦道。
“嗯,但我同皇上说过,可他似乎已有打算,并不打算阻止裴子晖和姜浩聚首。”
戚玦沉默着,缓缓叹了口气。
“阿玦。”
“嗯?”
裴熠看着她,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十分要紧,和你关心的阴宣侯府有关。”
戚玦的身子都不自觉坐直了:“什么……”
顿了顿,裴熠道:“我记得当初,是当今陛下,也就是慎王,因一些朝堂之事触怒了先帝,而被遣至关津,后来崇阳二十一年,也就是承佑元年的二月,慎王突然无端暴乱,先帝这才下令让越王和阴宣侯前去镇压,而后双方僵持不下,直到五月,先帝驾崩,慎王才抢先一步登基,对吧?”
戚玦怔愣着,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裴熠声音缓而严肃:“问题就是,二月,宁州军被人调动过。”
戚玦的呼吸似要一点点窒住。
只听他道:“自崇阳十六年辛卯之战后,裴子晖便自请上交了宁州兵权,按理说崇阳二十一年的事情应当和他无关,但这次我找到了裴子晖一个宁州旧部的家眷,那旧部叫祁胡,两年前就死了,而他的家眷承认了一些事,并给了我一些当时的书信和手记。”
“什么……”
“崇阳二十一年年二月,裴子晖曾让祁胡带着一些人马,以先帝的名义前赴眉郡关津,诛杀慎王。”
“……”戚玦只觉心底一阵战栗,缓了许久才提过气来。
裴熠接着道:“只不过后来祁胡暴死,其子女觉得死因有疑,便偷偷留下了他的遗物……除非明目张胆造反,否则调兵也是需要御笔朱批的,裴子晖当时伪造圣旨,而那封假圣旨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