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裴熠皱眉:“我们有什么可顾忌的?”
叙白道:“姑娘家年纪大了,多少会害羞些。”
“兴许吧……”裴熠依旧眉头不展。
……
出发去盛京的那天,是个雨后初晴的春日。
戚玦把叙白和那两百人的府卫都带了去。
此去行水路,先走眉江的水道,然后从汊河口转入运河,顺着运河一路北上。
两艘客船停在南岸码头升帆,丫头小厮们井然有序搬着行李,戚家众人在码头等候。
戚玦仍穿着一身素服,左边肩头搭着根辫子,右边肩头趴着个哭得呜呜咽咽的戚玫。
柳吟专程前来相送。
她的头发已梳成了妇人髻,陪她来的还有她的夫君,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一言一行都对她十分敬重,据说是和她青梅竹马一同大的。
平日里被柳吟罚得最多的戚珞,反倒成了最舍不得的那个,刚开始哭哭啼啼的时候,柳吟还能宽慰她几句,再哭连她也嫌烦了:“三姑娘你差不多可以了。”
一旁的戚珑默默低着头,也不说话。
她的病好转了不少,但却明显的消瘦了许多,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更像是纸糊的一般。
站在顾新眉身边的戚玉瑄和戚瑶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戚玉瑄对顾新眉道:“阿娘,我想起有东西没落下了,我取去。”
“让杏蕊去就好了……”顾新眉话音未落,戚玉瑄便已经疾步走了。
第74章 花朝节
戚府一下子安静万分,没有往常来往忙碌的仆妇,庭中只有几人洒扫。
戚玉瑄似乎能借此洞见她们离开后,戚府的将来。
一些她不愿提及的往事,也会在这一春又一春的杂草中被层层掩去,亦如她流逝在这里的岁月。
可此时此刻她只想去拨开它,她隐隐觉得,如若不这样做,往后余生她都会为此刻后悔。
偌大的戚府,她却直奔福安院而去。
朱门轻掩,她的心跳得飞快。
推门而入——
石径处,藤萝下,春色深处,一人独立。
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遥望着。
似她看着他这般,他也出神地看着戚玉瑄昔日闺阁的窗棂。
忽而,那人回头,一瞬间,他面露惊诧。
两厢对视着,良久。
他才缓缓拱手一鞠:“姑娘安好。”
似乎一切如常,就似多年前他初到戚府时那般,遥望着她,款款有仪。
戚玉瑄却一反常态:“季韶锦。”
默了默,她问:“你……为何不随我们去盛京?”
隔着十余步的距离,季韶锦道:“家母病重,不敢远游,更何况……”
他顿了顿,一双眼睛认真看着戚玉瑄:“尚无功名,韶锦不敢轻许。”
戚玉瑄看着他,春光刺眼,她忽觉眼中一阵酸涩。
只见季韶锦将手里紧握的折扇,搁在一旁的石桌上。
他强笑着,声音清润又柔和,郑重拜道:“山高水长,姑娘一路平安,待韶锦折桂之日,定当再会。”
戚玉瑄哽咽着,挺直了腰背,盈盈一拜:“那我祝你早登恩科,后会有期。”
拜别后,季韶锦从福安院的侧门离开了。
戚玉瑄上前,她拿起折扇,缓缓打开。
只见画扇上,是一幅早秋残荷,笔触温润,栩栩如生。
而画上书字两行——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她轻声念着,却忽然笑起来。
这下一句是: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此身尚在,此情不改,山水悠悠,佳期未期。
她抬头看着这春光。
别离,或许不会太久。
……
这船不小,每人都有各自的厢房。
起航的时候,戚玦趴在船舷上看,江边鸥鹭齐飞,北岸繁荣依旧。
船轻摇轻晃地行,带着他们离开戚家人世代守护的眉郡。
冯家已经接管关津,眼下至少眉郡的局势算是稳了下来。
而自己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
大约行了一个多月,船在涧西镇的水驿靠岸。
梁国的运河本是为了方便东南最富庶的宁州,与盛京之间的来往,而专门开挖的。
因此运河与眉江的水系并不相连,是后来梁明帝时期,梁齐之间关系愈发针锋相对,为了保证粮草供给,才又从运河中额外挖出一条支流,汇入眉江。
而这条支流与运河主流的交汇点,便是这个涧西镇,涧西镇也因此成为了极其重要的水路要隘。
到了这里,他们进京的路途就算快过完一半了。
他们将在此处歇息几日,继续北上,戚玫也终于暂时不用再受晕船之苦了。
刚进水驿,戚玫便倒头躺在床上。
“不行了不行了……五姐,我感觉床都在晃……”